第1章

晚上八点半,宿舍楼道里的灯开始亮起来,许小满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对着下铺正在敷面膜的林薇薇小声说:“薇薇,我出去走会儿。”

林薇薇把面膜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双弯起来的眼睛:“这么晚了还出去啊?是不是饿了?我这儿有饼干。”

“不是不是,”许小满连忙摆手,“就……刚看了会书,想透透气。”

她总不能说自己的胃像个无底洞,下午五点喝的动物血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现在饿得连指尖都有点发软。

对她这种弱吸血鬼来说,人类食物只能勉强填填肚子,根本抵不过骨子里对血液的渴求,今晚这股饿意尤其凶,像是有只小爪子在胃里不停挠。

斜对床的张琪正对着镜子涂唇膏,闻言回头笑了笑:“那穿件外套啊,晚上风大。要是想绕远路,记得走有路灯的地方,别往小树林那边去。”

“知道啦!”许小满扒拉着外套套上,脚步轻快地溜出了宿舍。

许小满是只吸血鬼,只是这身份说出去大概没谁会信,因为她实在太弱了。

怕阳光怕得要死,连普通吸血鬼能轻松应对的日光灯都得眯着眼适应。

力气小得拧不开瓶盖,更别提什么飞檐走壁的超能力。

最关键的是,她连血液都喝得小心翼翼,每次偷偷摸摸找血源都像做贼,还总因为紧张搞砸。

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吸血鬼族群里大概算是“不合格产品”,所以她才躲来人类大学,想着混在人群里,至少能活得安全点。

秋夜的校园静悄悄的,路灯把树影拉得老长,偶尔有晚归的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

许小满没什么目的地晃着,胃里的空落感越来越清晰,直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

不是食堂的饭菜香,也不是街边小吃的烟火气,那味道清冽又醇厚,比她偷偷喝过的任何动物血都要诱人,勾得她喉咙发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循着味儿往前挪,脚步放得极轻。

绕过图书馆后面的转角,视线里终于出现了源头。

路灯下有个男人正在慢跑,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那股好闻的味道就随着他的动作,一圈圈漾开在空气里。

许小满看得有点发怔,连肚子叫都忘了。

是人类的气息,但怎么会这么……勾人?

要不要上去试试……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不能冲动,她肯定打不过他。

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跑步的节奏顿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继续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往前,身影渐渐融入远处的树影里。

直到那抹黑色彻底消失,许小满才后知后觉,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刚才居然跟着人家走了半条路?差点就控制不住冲动了。

算了算了,还是找点吃的吧。

她挠挠头,转身往校门口的便利店跑,进去拿了两袋全麦面包,付了钱就靠在路灯下啃起来。

面包干巴巴的,嚼在嘴里没什么味道,咽下去之后,那股莫名的饥饿感不仅没消,反而像被勾起来的潮水,更汹涌地漫了上来。

许小满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又用力咬了一大口面包,含糊地想:那人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啊?怎么比上次喝的鸭血粉丝汤香一百倍?

许小满在便利店外站了好一会儿,面包早就啃完了,可喉咙里的干涩和胃里的空荡一点没缓解。

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上的时间跳成了十点,刚才光顾着跟着那股香味晃,居然这么晚了。

校园里更静了,连晚归的学生都没了踪影。

她沿着原路往宿舍走,脚步拖拖拉拉的,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白天藏的鸡血早就变质不能喝了,学校里也弄不到什么血……她把能想到的“安全血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只能蔫蔫地垂下肩膀。

推开宿舍门时,林薇薇已经摘了面膜,正对着镜子抹护肤霜,张琪则在收拾明天早八要带的课本。

“小满回来啦?”林薇薇回头看她,“没买着想吃的?我这儿还有袋巧克力,给你垫垫?”

许小满摇摇头,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声音有点闷:“不是,就是……外面风太大了,有点冷。”

她不敢看她们,万一她忍不住扑上去就不礼貌了。

“对了,”张琪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戳了戳林薇薇的胳膊,“明天早八是沈教授的课吧?我刚翻课表才看到,差点记错成老陈的了。”

林薇薇眼睛一亮,手里的面霜都忘了涂:“沈教授?!就是那个教生物通论,偶尔还开文学选修课的沈墨行?”

见张琪点头,她立刻压低声音兴奋起来,“天呐,他的课听说抢破头的!听说人长得超帅,戴金丝眼镜,看着特别斯文,但是身材又特好,唉,就是讲课的时候超严肃,底下掉根针都能听见。”

“何止啊,”张琪笑着补充,“他好像才三十出头吧?就评上教授了,生物实验室那边还有他主持的项目,简直是智商颜值双在线。不过听说他课上管得严,笔记要抽查,期末还有闭卷考,想混学分可太难了。”

许小满坐在床边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沈墨行?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开学典礼上校长提过。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那个夜跑男人的侧脸,路灯下隐约能看到高挺的鼻梁,还有……似乎是戴着眼镜?

“那赶紧洗漱吧,”张琪把课本放进书包,拍了下手,“沈教授的课可不能迟到,赶紧睡。”

“嗯。”许小满应着,拿起洗漱用品溜进了卫生间。

冷水扑在脸上时,她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发了会儿呆。

睫毛很长,瞳孔在灯光下泛着点浅褐,看起来和普通女生没两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具身体有多想喝温热的液体。

躺回床上时,林薇薇和张琪已经关了台灯。

黑暗里,胃里的空虚感像潮水一样反复涌上来,带着细微的刺痛。

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两个念头。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还有他身上血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要是能……稍微尝尝就好了……”她在被子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带着这个危险又诱人的念头,还有满肚子的饥饿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味道,她追着跑了好久,却怎么也抓不住,追累了只能可怜地蹲在地上。

.

早上七点,宿舍的闹钟还没响,许小满就被胳膊上的轻拍弄醒了。

“小满,起了起了,再磨蹭要迟到了!教室离我们有点远。”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手刚搭在她胳膊上,忽然“呀”了一声,“你手怎么这么凉?跟冰坨子似的,昨晚没盖好被子?”

许小满脑子还有点懵,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意识像泡在水里的棉花,沉得捞不起来。

她动了动手指,确实一片冰凉,吸血鬼的体温本就比人类低,加上昨晚饿了一整夜,浑身更是冷得发僵。

“嗯……可能是吧。”她含糊地应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能让她们发现异常,这个念头像根小刺,瞬间扎醒了她大半的困意。

“那你赶紧穿件外套,”张琪已经洗漱完了,正对着镜子戴耳机,“今天降温,外面风估计挺大。”

“你们先去吧,”许小满手忙脚乱地摸出衣服,往身上套,“我梳个头发就来,肯定不迟到。”

她脑子里只想着得赶紧应付过早上这关,别因为体温暴露了什么。

林薇薇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笑了笑:“行,那我们先去占座,给你留个位置。”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门,宿舍门“咔嗒”一声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许小满对着空气呼出一口气,指尖的凉意还没退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脸颊,果然也是凉的。

“还好天气凉……”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抓过外套往身上裹,又把外套帽子也扣在头上,才趿着拖鞋往卫生间跑。

得赶紧弄暖和点,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的“怕冷学生”才行。

胃里的饥饿感比昨晚更甚,空得发疼。

她对着镜子漱口时,忽然想起昨晚那股血液的味道,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在校园里碰到?

要是碰到她得试试能不能喝到血,她实在是太饿了。

还是先顾着上课吧,听说那个沈教授很严格呢。

她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许小满赶到教学楼时,上课铃刚好响了起来。

她攥着书包带往教室跑,推开门的瞬间,满屋的人声突然静了静。

教室里居然坐满了,连后排的空位都没剩几个。

正手足无措时,前排忽然有人朝她使劲招手:“小满!这儿这儿!”是林薇薇。

许小满眼睛瞪了瞪,那位置居然在第二排,离讲台很近。

她社恐的毛病又犯了,脚趾在鞋里蜷了蜷,可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看她,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小步快跑过去,在林薇薇旁边的空位坐下,心脏还在砰砰跳。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迟到呢,”

林薇薇压低声音说,“沈教授可从来不等人。”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咔嗒”一声轻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沈墨行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羊毛开衫,里面是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

鼻梁上架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看人时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额前几缕碎发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冲淡了几分严肃,添了点温和的书卷气。

身形挺拔,步子不快,却带着一种沉稳的韵律。

沈墨行走到讲台前站定,目光淡淡扫过台下。

“哇……”林薇薇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许小满,眼睛亮晶晶的,“比传闻里还帅啊……”

男人放下手里的书,声音清润,带着点低沉的磁性:“我是沈墨行,这学期‘西方文化与生物伦理’的选修课老师。”

许小满已经僵住了。

那股味道是清冽如浸了晨露的草木,混着一丝极淡的墨香,更深处,是让她血脉贲张的、属于人类血液的甘醇气息。

不是普通的血味,是像陈年佳酿一样,醇厚又干净,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是昨晚那个夜跑的男人!

她的呼吸猛地顿了顿,指尖下意识地抓紧了书本,指节泛白。

胃里的空虚感像是被这血香点燃了,瞬间翻涌起来,比昨晚更凶,带着尖锐的痒意,一路窜到喉咙口,连带着尖牙都开始隐隐发涨。

好香……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甚至有点晕乎乎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男人握着粉笔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皮肤白皙,血管在浅色皮肤下若隐隐若现,仿佛能闻到那流动在血管里的、诱人的气息。

不能想!

许小满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意让她清醒了一瞬。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课本,可那些印刷体像活过来一样在眼前晃,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沈墨行已经开始讲课,声音平稳地讲述着古希腊的生命观,可那声音落在她耳里,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

她盯着课本。

视线却总忍不住往上瞟,金丝眼镜反射着讲台上灯的光,浅灰色开衫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肩线,连他翻书时指尖划过纸张的动作,都像是在勾着她的注意力。

那血香萦绕在鼻尖,浓得化不开,像一只无形的手,挠着她最原始的渴望。

可她只能看,只能闻。

饥饿感越来越重,眼前开始发黑,耳边的讲课声渐渐变成了嗡嗡的杂音。

许小满把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课本上,心里只有一个绝望的念头:完了,这血香太勾人,她怕是撑不过这节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