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李维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抽气,不是呜咽,是胸腔被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撑爆后的残余。他猛地攥紧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年轻的、富有弹性的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
几十次了。几十次从病榻上挣扎着咽气,每一次弥留时的痛苦和不甘累积起来,几乎成了他灵魂的底色。他以为一次次死于病痛已是极致的地狱,却没想到,那不过是地狱的门厅。真正的毁灭,是连痛苦都不被允许存在的、彻底的“无”。
第九次人生最后那一刻的绝对寂静,此刻在他耳蜗里轰鸣,比任何声音都震耳欲聋。
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汗水从额角滑落,沿着年轻紧绷的脸部线条,滴落在颤抖的手背上。
很久,或许只是一瞬。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这间狭小、杂乱、充满了二十五岁人生潦草痕迹的出租屋。堆满泡面盒的垃圾桶,屏幕上还挂着没写完代码的电脑,墙上贴着的几张过时电影海报。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电脑旁的一个简易日历上。某个年份,某个月份,某个日期。一个普通的、二十五岁的清晨。
“呵……”又是一声气音,但这次,里面掺杂了别的东西。不是恐惧,不是绝望,是一种从沸点瞬间降至冰点的、极致的冷静。
几十辈子的记忆在脑颅内冲刷、碰撞、碎裂又重组。那些病床上的辗转反侧,那些针头刺入皮肤的冰凉触感,那些仪器单调的滴滴声,那些对衰老和死亡的具象体味……还有最后那笼罩一切的、毫无道理的虚无。
养生?长寿?苟活到七十三,然后等着连同整个星球被一键删除?
2 疯狂科技树
去他妈的健康生活!去他妈的自然死亡!
这一次,不一样。
他站起身,动作因为某种过度压抑的急切而显得有些僵硬。他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键盘,冰凉的塑料触感。他需要写下来,把那些在几十次人生里零散学到的、记住的东西,在他被那巨大的目标压垮之前,先倾倒出来。
指尖落下,却不是代码,也不是方程式。
潦草、急促、力透纸背的笔画,在白纸上划开一道深刻的痕迹。
一个词。
“活下去”。
不是苟活。是真正的、有意义的、对抗那终极湮灭的——活下去。
笔尖停顿了一下,随即再次疯狂移动起来。数字、符号、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缩写和图示,如同泄洪般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那两个字。材料强度参数、推进剂能量密度曲线、空间折叠的初步数学表述……杂乱无章,却又隐隐指向同一个疯狂的方向。
几十次人生的知识碎片,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意志强行整合。
他扔开笔,纸张被带起,飘落在地上。
他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力量。
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光标在未完成的代码行尾闪烁。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安全漏洞的小程序,是他二十五岁时为了省下几杯咖啡钱接的私活。
他坐下,手指放上键盘。敲击声第一次变得如此密集、冷硬,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不再是摸索和尝试,而是精确的复现与超越时代的优化。几分钟,漏洞被补上,效率提升数个量级,甚至嵌入了一段这个时代尚未出现的加密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