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我鼻子上塞的纸团,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孟瑶,柳眉倒竖。
“李老师,我们家陈默从小到大没跟人动过手,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个说法!”
老李一个头两个大,一个劲儿地说着“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我妈不依不饶,指着孟瑶,“她家长呢?把她家长叫来!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这种野蛮的孩子!”
“她家长……”老李的表情有些为难,“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手机关机还是空号?”
“都不是,”老李叹了口气,“她监护人是她姑姑,说是不管她。”
我妈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偷偷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孟瑶,她依旧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银色小别针,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别针。
最终,这件事以我妈赔偿了学校一张桌子,并且“大度”地表示不追究孟瑶的责任而告终。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妈还在喋喋不休。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这种人一个班。”
“陈默我跟你说,以后离她远点,听见没?别被穷酸气给沾染了。”
我心不在焉地“嗯”着。
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孟瑶那双通红的眼睛,和她声嘶力竭的吼声。
“我妈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一个谎话连篇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真?
回到教室,孟瑶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崭新的数学卷子。
而我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我这才想起来,下午那张卷子,我被她打岔,一道题都没写。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拿出笔。
写了没两笔,一张纸从旁边推了过来。
是孟瑶的卷子。
上面写满了工整的解题步骤,连最后的答案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我愣住了,抬头看她。
她没看我,只是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牛皮大王”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03
从那天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孟瑶。
她还是老样子,上课睡觉,下课吹牛。
但吹牛的内容,全都围绕着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
“我妈说,等我考上大学,就给我买辆跑车。”
“我妈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我妈……”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会发光,仿佛她说的不是谎言,而是即将实现的未来。
班里的同学依旧嘲笑她,用各种刻薄的言语。
“孟瑶,你妈是活在梦里吗?”
“别吹了,你妈再不给你打钱,你校服都要穿不下了。”
她从不反驳,只是在别人说她妈妈的时候,会用那双黑亮的眼睛,冷冷地瞪回去。
像一头护崽的母狼。
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
我看见她一个人躲在操场角落的单杠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个很旧的,银色的圆形小盒子,表面磨损得很严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