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题本里的秘密
复读班的教室在三楼，窗户正对着操场的老槐树。张立选了靠窗的位置，刚把书包塞进抽屉，就看见江霞抱着书在他旁边的空位前站了很久。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了层浅金，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把书放在了斜前方的桌子上，坐下时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像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每天早上五点半，张立啃着馒头往学校跑，总能在教学楼门口碰到江霞。她手里总拿着两个肉包，看见他时，会把其中一个递过来，声音小得像道歉：“我妈多装了一个，你要是没吃早饭……”
张立每次都摇头。他其实很想接过来，像以前那样和她一起在走廊里啃着包子聊题，可拉黑的事像块心病，让他没办法坦然面对。有次江霞把包子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僵了一下，她飞快地收回手，把包子塞回包里，低头说了句“那我自己吃”，转身就往教室走，马尾辫在身后晃了晃，带着点委屈的弧度。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时，张立的数学只考了78分，选择题错了五道，全是集合、函数这类基础题；江霞的英语完形填空扣了十二分，一半是因为没背熟固定搭配，一半是读不懂长难句。晚自习时，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江霞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错题本推到了张立桌前，指尖指着一道数学题，声音轻得怕打扰别人：“张立，这道题的定义域，我总是分不清开区间和闭区间，你……你能给我讲讲吗？”
张立的笔顿在草稿纸上，看着她画满红圈的错题，忽然想起以前当同桌的日子——他数学稍好，她英语拔尖，总凑在一起讲题。他清了清嗓子，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故意放慢语速：“你看，x不能等于2的时候，括号要画圆的；要是能等于，就画方的。比如这道题，分母是x-2，所以x≠2，定义域就是（-∞，2）∪（2，+∞）……”
江霞听得很认真，笔尖跟着他的思路在纸上画，偶尔抬头问一句“那要是分子里有根号呢”，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讲完题，她把英语错题本推过来，指着“in return”和“in turn”的辨析，小声说：“这两个我总混，查了词典写在旁边了，你……你也看看吧，你上次也错了。”
张立接过本子，看见她用粉色笔写着：“in return是‘作为回报’，比如‘I helped her, and she gave me a gift in return’；in turn是‘反过来’，比如‘We affect each other in turn’。”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怕他觉得枯燥。他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了一片，却还是没提拉黑的事，只把自己整理的数学公式抄了一份，趁江霞去接水时，偷偷放在她的桌角。
日子就这么在错题和试卷里慢慢过着。他们一起整理了一本“中等生错题本”，把常错的基础题按题型分类：数学的函数图像、数列求和，英语的语法填空、七选五，语文的古诗文默写、论述类文本选择题。每天早上，江霞会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张立桌角，瓶子上贴着便利贴，写着当天要背的单词；晚上放学，张立会帮江霞拎沉甸甸的复习资料，路上抽查她的数学公式——“等差数列的前n项和公式是什么？”“Sn=na1 + n(n-1)d/2，或者Sn=(a1+an)n/2！”她答得又快又准，眼睛弯成月牙时，张立总觉得心跳会漏半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