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隔间的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父亲站在门外,月光照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剪影。他手里拿着一团东西,迈步走了进来。
那是一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颜色红得发黑。
“明天穿上。”父亲的声音平直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那是一件红色的旧嫁衣。
父亲放下那件红得发黑的嫁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出去,重新锁上了门。
我不知道在黑暗里僵坐了多久。直到天光透过门缝,变成一种灰白的颜色。
我知道,时间到了。
手指颤抖着,我碰触到那件嫁衣。布料冰冷而僵硬,带着潮湿的触感,一股浓烈的霉味和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搅。我咬着牙,一点点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它。
难以置信的合身。每一个尺寸都严丝合缝地贴合着我的身体,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准备好,等着这一天。
这念头让我浑身发冷。
我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父亲那种沉稳的脚步,而是另一种细碎的脚步声。锁孔轻轻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
母亲闪身进来,又飞快地把门掩上。她脸色惨白得像纸,眼睛红肿,呼吸急促而不规律。她看到我身上的嫁衣,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妈……”我哑声喊道,向她靠近一步。
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背抵着门板,双手死死绞在一起。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和嫁衣之间疯狂跳跃,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跑……”一个气音从她齿缝里挤出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快跑……孩子……跑……”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声音破碎而急促:“它不是菩萨……是咒……我们……我们都有罪……逃不掉的罪……你外婆……我母亲……她……她也是……”
她的语句完全混乱,被巨大的恐惧切割得支离破碎。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外婆?母亲的母亲?她也是什么?也是祭品?
“妈!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咒?外婆怎么了?”我抓住她手,急切地追问。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从外面大力推开。母亲惊叫一声,被巨大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
父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他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将她往外拖。
“当家的!不!不能啊!她是我们的……”母亲徒劳地挣扎哭喊,眼泪汹涌而出。
父亲一言不发,他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坚决。母亲被他粗暴地拖离门口,她的哭喊声迅速远去。
在被彻底拖走前的最后一瞬,母亲绝望地回过头,看了我最后一眼。
门再次重重关上。一切又归于死寂,只剩下我狂乱的心跳和母亲隐约的啜泣余音。
我瘫软在地,就在这时,我的指尖在地面的灰尘里,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我低头看去,是一枚银簪。样式很旧,大概是母亲刚才挣扎时掉落的。
我捡起它,簪子很细,顶端尖锐。借着门缝的光,我勉强能看到簪身上似乎刻着极细的小字。我凑到眼前,仔细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