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像刀子。
陈默捏着那张冰冷的离婚协议书，站在自己倒闭的餐厅门口。
“旺铺转让”四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半小时前，前妻林蔓坐在他最好兄弟高明的保时捷里，把纸递给他。
“陈默，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她的声音和风一样冷，“一个尝不出咸淡的厨子，还谈什么未来？”
高明摇下车窗，对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那笑容像针，扎得他心口滴血。
车子走了，卷起一地枯叶。
他低头，看着这双曾创造无数美食奇迹的手。
现在，他一无所有。
1.
“哐当！”
油腻的铁盘子砸在水池里，溅了陈默一身污水。
“姓陈的，你他妈是死人啊？快点洗！客人还等着盘子用呢！”
后厨管事“肥彪”的吼声，像惊雷一样在陈默耳边炸开。
这里是“李记川菜”，一家藏在城中村深处的苍蝇馆子，油烟能把人熏成腊肉。
曾经的米其林三星主厨陈默，现在是这里的洗碗工，兼职切墩。
他已经在这里麻木地干了三个月。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只当他是个倒霉的哑巴，因为他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
“默哥，彪哥叫你呢。”旁边一个年轻的学徒小马碰了碰他。
陈默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失去味觉和嗅觉后，他的世界变得一片死寂。食物在他嘴里，和嚼蜡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人生，好像也成了这盘中冷炙，再也尝不出半点滋味。
“他妈的！”
大堂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一个盘子被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无比刺耳。
“老板！你家这水煮鱼是给人吃的吗？鱼肉又老又柴，跟木头渣子一样！”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指着老板老李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李吓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张老板，今天的鱼可能……可能有点问题，我马上给您换！”
“换个屁！老子以后再也不来了！什么狗屁馆子！”
壮汉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一地狼藉。
后厨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师傅，怎么回事？”老李黑着脸走进来，盯着掌勺的王大厨。
王大厨五十多岁，是店里的顶梁柱，此刻也是一脸懵逼。
“老板，我……我也不知道啊。”他急得直搓手，“流程、用料，都跟平时一模一样，我亲自尝过的，味道没问题啊！”
“味道没问题，肉怎么会老？”肥彪在一旁阴阳怪气，“王师傅，是不是年纪大了，手艺退步了？”
“你放屁！”王大厨气得脸红脖子粗，“我炒了三十年菜，还能连个鱼都做不好？”
眼看就要吵起来，一直沉默的陈默却放下了手里的盘子。
他走到那盘被退回来的水煮鱼旁边，没动筷子，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起一块鱼片。
他的指尖在鱼肉的断面上轻轻摩挲，感受着内部纤维的纹理。
然后，他又把鱼片凑到耳边，用指甲轻轻一弹。
“咄。”
一声沉闷的轻响。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看什么看？一个洗碗的，还懂上菜了？”肥彪不屑地骂道。
陈默没理他，只是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三个月来的第一句长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