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亚历克斯在尸体旁缓缓蹲下身,膝盖毫无迟疑地浸入冰冷的积水洼中,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布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地固定住重心,将沉甸甸的法医箱放在身旁同样被积水覆盖的地面上。他呼出的气息在冷冽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短暂的白雾,随即消散在连绵不绝的雨幕里。死者是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性,面容苍白却呈现出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这与其胸腔处展现的恐怖景象形成了极其骇人的对比——她的心脏被精确、彻底地移除了,只留下一个深邃、黑暗的空洞,边缘切口异常整齐,光滑得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器械留下的杰作,看不到一丝毛刺或撕裂。冰冷的雨水正无情地渗入这空洞的伤口,与伤口底部残留的少量暗红色粘稠液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稀释的暗红色浆液。更令人心惊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上,被精心雕刻了一系列极其复杂、呈现出完美对称性的几何图案。这些线条尖锐如刀锋,冰冷而锐利,像某种失落的古老符文,又像进行某种黑暗仪式的神秘标记。它们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令人目眩的、迷宫般的纹路网络。在勘察灯强烈的光束照射下,这些纹路深处隐约闪烁着细微的、如同碎钻般的结晶反光。整个图案呈螺旋状向外辐射,每一个角点都精准地、毫厘不差地对齐,精确度之高,如同是工业级数控机床的铣削轨迹,展现出一种非人的、冷酷的机械美感。

亚历克斯面无表情地戴上薄薄的乳胶手套,指尖隔着橡胶,清晰地感受着尸体皮肤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创口边缘那如同剃刀般锐利的触感。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恰到好处,仿佛此刻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逝去的生命,而是在医学院解剖台上处理一件等待研究的生物标本。手套摩擦着冰冷皮肤和凝固血液时,发出细微的、如同砂纸打磨般的沙沙声。冰冷的雨滴不断落在手套光滑的表面,凝聚成珠,又悄然滑落。这种超然的、近乎冷酷的平静,是他二十多年职业生涯淬炼出的无形盔甲,有效地隔绝了所有可能干扰判断的情感波动,只留下最纯粹的观察力和分析力。他屏住呼吸,努力排除耳畔无休止的雨声干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的触感和眼前的细节上。他打开法医箱,取出细长的镊子和无菌采样瓶,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从创口边缘提取那些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微量残留物。镊子尖端极其轻柔地夹起一小片质地奇特的灰白色物质,那动作轻缓得如同在抚弄最脆弱的琴弦,镊尖在强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体表无明显挣扎伤或约束痕迹,推测受害者可能事先被药物控制,或在瞬间被制服,失去反抗能力。”他头也不抬,用低沉而平稳、如同精准钟表报时般的声音对身旁的莎拉说道。同时,他手腕轻巧地一转,将那点珍贵的灰白色残留物稳稳放入玻璃采样瓶中,瓶盖旋紧时发出的“咔哒”一声轻响,在单调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个残留物…很特别,”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瓶中物,“初步判断是一种化学残留,非生物组织成分,可能是某种强效溶剂或特殊的防腐制剂。具体成分和来源,必须等实验室的精密分析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他的目光扫过那残留物,依据其干燥、易碎、略显结晶的质地作出初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