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朝的天，冷得能冻掉人的骨头。
我缩着脖子蹲在将军府西跨院的墙角，手里攥着半块硬得硌牙的冷馒头，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北风刮得没影。
这西跨院是将军府最破的地方，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下人们路过都要绕着走，怕沾了“傻子”的晦气。
而我，沈清欢，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傻子。
三年前我从寒潭里被捞上来，就成了这副模样——见人只会傻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在这大靖朝，女子要是没点才艺傍身，就算是嫡女，也比路边的野草强不了多少。
更别说，我还有个一心想把我踩进泥里的继母柳氏，和一个踩着我往上爬的庶妹沈梦瑶。
“姐姐！你怎么蹲在这儿吃冷馒头啊？”
娇滴滴的声音传过来，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沈梦瑶。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锦缎袄子，领口袖口都绣着金线海棠，身后跟着两个穿得比我还暖和的丫鬟，手里端着食盒，热气从食盒缝里冒出来，闻着就有肉香。
我赶紧把馒头往身后藏，抬起头，脸上挤出傻乎乎的笑：“馍馍……好吃。”
沈梦瑶捂着嘴笑，笑完了，故意把食盒往我面前凑了凑：“这里面是爹特意让厨房给我做的芙蓉糕，还有炖得软烂的鸡汤，姐姐要尝尝吗？”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食盒，喉咙忍不住动了动。这三年，我顿顿都是冷粥冷馒头，有时候连馒头都吃不饱，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
可我知道，沈梦瑶不是真心想给我吃。
果然，我刚伸手，她就猛地把食盒往后一撤，汤汁洒出来，溅了我一袖子。
“哎呀！”她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衣服脏了可怎么好？”
旁边的丫鬟立刻附和：“小姐，您别跟傻子一般见识，她哪里懂什么干净不干净，就算给她穿绫罗绸缎，也还是个傻子。”
沈梦瑶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手，把用过的帕子随手扔在我面前的地上：“算了，看在姐姐是嫡女的份上，这帕子就给你了，好歹也是绣了花的，擦脸总比用手强。”
说完，她带着丫鬟扭着腰走了，临走前还特意踩了一脚我藏在身后的馒头，馒头瞬间变成了一滩烂泥。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脸上的傻笑慢慢消失。
我捡起地上的帕子，指尖蹭过帕子上绣着的海棠花，摸到一点细小的颗粒。这是“醉仙散”的残渣，无色无味，长期接触会让人神志不清，柳氏这三年，就是用掺了“醉仙散”的安神汤，让我一直维持着“痴傻”的模样。
以前我假装不知道，今天沈梦瑶把帕子扔给我，分明是柳氏想换种方式，让我彻底离不开“醉仙散”，永远做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我把帕子叠好，塞进袖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西跨院的门没关，冷风灌进来，吹得我打了个寒颤。我得赶紧去厨房，找口热水喝，不然今晚非冻僵不可。
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柳氏和她的心腹张嬷嬷。
“夫人，太子殿下那边已经回信了，下月初三就来将军府退婚，到时候会邀请满朝文武，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沈清欢痴傻无能，不堪为太子妃’为由退婚。”张嬷嬷的声音带着讨好，“等沈清欢被赶出将军府，您再找个偏远的农户，把她嫁过去，永绝后患，以后将军府的一切，就都是二小姐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