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印悬空,如死亡的阴霾笼罩四野。其散发出的冰冷波动不仅统御万魔,更带着一种侵蚀心神、瓦解战意的诡异力量。下方万千魔物褪去狂乱,化作冰冷高效的杀戮机器,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无声而迅疾地合围而来,目光森然,锁死深渊边三人。

“他娘的!没完没了!”孙悟空咬牙,强压下因法力消耗巨大而产生的虚弱感,再次握紧金箍棒,眼中凶光毕露,准备死战。

伏虎罗汉禅杖顿地,虎须贲张,怒吼道:“佛爷今日便超度了你们这帮孽障!”虽知必死,却无半分怯意。

唯有唐僧,仰头望着那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力量的征召魔印,澄澈深邃的眼眸中,却无多少惊惶,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明悟。他体内初步融合的三种力量微微流转,尤其是那一点混沌毫光,与那魔印散发出的规则波动,产生了一种极其隐晦的、仿佛水火不容却又彼此感应的联系。

“不,”唐僧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魔物的嘶吼与风声,“此非死局,乃一线生机所指。”

孙悟空和伏虎罗汉同时一愣,看向他。

“生机?秃驴,你没睡醒吗?这阵仗像是送生机的样子?”孙悟空指着周围黑压压望不到边的魔潮。

唐僧却不答,反而闭上了双眼,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佛印,周身那新生的、融合的力量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频率波动,与他低沉而迅速的诵经声共鸣。那并非寻常经文,音调古老而晦涩,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

随着他的诵念,那悬于高天的巨大魔印,其旋转竟微微滞涩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却真实发生!

更奇妙的是,唐僧体内那一点混沌毫光,再次轻轻跳跃,这一次,它散发出的波动不再细微,而是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清晰无比的指引,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猛地射向西南偏西的某个方向!

那方向,并非魔物包围的薄弱之处,反而魔气更加浓郁,甚至隐约能感受到不止一股堪比甚至超越刚才那深渊魔物的恐怖气息正在苏醒、靠近!

“师父?!”孙悟空愕然。这指引,分明是往更深的死地里去!

伏虎罗汉也是瞠目结舌:“尊者!那边魔气滔天,恐是魔窟老巢所在啊!”

唐僧猛地睁开眼,眼中混沌之色流转,语气斩钉截铁:“听我之言!向彼处突围!此非魔意,乃天意假魔印所示!灵台方寸,自有舟楫!那疯癫老者所言‘九幽深处有洞天’,绝非虚妄!生机乃至关键之物,就在那万千魔物守护之地!”

他话音未落,周身气息骤然爆发!不再是单一的佛光,而是金、绿、黄三色交融的混沌光辉,虽不刺目,却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瓦解万法的奇异特质!光辉过处,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只魔物动作猛地一僵,周身魔气竟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嚎,动作变得迟滞混乱!

“走!”

唐僧低喝一声,竟率先化作一道三色流光,朝着那混沌毫光指引的、魔气最浓郁的死亡方向疾冲而去!他所过之处,魔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开,或是陷入短暂的呆滞,竟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魔潮中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缺口!

孙悟空与伏虎罗汉虽满心疑惑,但见唐僧如此决绝,且展现出的力量诡异而有效,当下也再无犹豫!

“信你这秃驴一回!”孙悟空咆哮一声,金箍棒开路,紧随唐僧之后,将那道细微缺口狠狠扩大!棒风所向,魔物纷纷崩碎!

“伏虎助你!”伏虎罗汉舞动禅杖,断后阻击,佛光刚猛,将试图重新合拢的魔物浪潮死死挡住!

三人竟组成一个锋矢阵型,逆着魔潮洪流,向着那死亡指引的方向,悍然冲去!

这一幕极其诡异!无数魔物似乎也受到了那魔印的强制命令,疯狂阻拦,却又因为唐僧周身那奇异的混沌光辉而效果大减,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混乱自相残杀。三人便在这无尽的黑暗浪潮中,艰难却坚定地向前突进!

沿途,景象越发骇人。魔物的形态越来越怪异强大,大地彻底化为焦土,魔气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甚至能看到一些庞大如山岳的魔物骸骨半埋地下,显然此地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

而那指引的方向深处,传来的恐怖气息也越来越清晰,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正在睁开眼眸。

“前面……好像是片古战场遗迹!”伏虎罗汉一杖砸碎一头扑来的飞行魔物,喘着粗气吼道。

只见前方出现大片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战车、以及无数巨大无比的残破骨骼,有人形的,有妖形的,甚至有些根本无法形容的怪异形状。这些骸骨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可见生前之主何等强大。一座巍峨如山岳般的残破宫殿废墟,歪斜地矗立在遗迹中心,大半已被魔气侵蚀同化,只剩下小部分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而那股最强大的恐怖气息,以及混沌毫光最强烈的指引,正来源于那宫殿废墟的最深处!

“就在里面!”唐僧目光锐利,加速冲向废墟入口——那是一个坍塌了一半、如同巨兽口腔的巨大门洞,里面黑暗深邃,魔气如同浓雾般翻滚。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废墟的刹那——

轰!轰!轰!

三道丝毫不逊于之前那深渊魔物的恐怖气息,猛地从那废墟深处爆发出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锁链拖曳声,三个庞大、扭曲、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身影,缓缓从魔气浓雾中显现,堵死了入口!

左边一个,形似巨蛛,却长着九颗不断嘶嚎的女人头颅,腹部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滴落着腐蚀一切的毒液; 右边一个,仿佛是由无数破碎兵器和尸骸强行拼凑而成的巨人,周身缠绕着黑色的怨念锁链,手持一柄断裂的巨斧; 居中一个,最为诡异,它没有固定形态,如同一团不断翻滚变化的阴影,唯有阴影中心,悬浮着一颗冰冷无情、倒映着众生沉沦景象的巨大眼球!

三股强大的威压混合在一起,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三人!

“三……三个魔主级?!”伏虎罗汉脸色瞬间煞白,握着禅杖的手微微颤抖。一个尚且难以对付,如今竟同时出现三个!

孙悟空也感到头皮发麻,握紧了金箍棒,龇牙道:“秃驴!这就是你说的生机?!这他娘的是直接送进阎王殿了吧!”

唐僧面对这三尊恐怖魔主,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周身的混沌光辉微微流转,抵挡着那可怕的威压,低声道:“虚张声势……它们并非完全体,更像被禁锢于此地的……守卫。”

他话音未落,那居中的阴影魔主那颗冰冷眼球猛地转动,一道扭曲混乱的精神波动横扫而来:

“闯入者……死……抑或……皈依……”

与此同时,那巨蛛魔主的九颗女人头颅同时发出尖锐的嚎哭,音波直刺神魂;那尸骸巨人扬起断裂巨斧,带着撕裂一切的怨力狠狠劈下!

“悟空左,罗汉右,中间交给我!”唐僧疾喝一声,竟毫不畏惧地迎向那最诡异的阴影魔主!他双手合十,口中诵念真言,周身混沌光辉大盛,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一道道奇异的、仿佛能分解万物规则的波纹,主动罩向那团阴影!

孙悟空与伏虎罗汉虽惊疑于唐僧突然的主动,但此刻也容不得多想,怒吼着分别迎向自己的对手!

金箍棒与断裂巨斧狠狠碰撞,孙悟空与那尸骸巨人硬拼力量,炸开一圈气浪! 伏虎罗汉禅杖佛光普照,与那九首蛛魔的毒液与音波激烈对抗!

而唐僧这边,战斗方式却截然不同。那阴影魔主散发出的精神污染与形态变化,遇到他的混沌光辉,竟如同滚汤泼雪般纷纷消融化解。那阴影魔主似乎极其愤怒,阴影翻滚愈发剧烈,那颗冰冷眼球中射出足以冻结神魂的射线!

唐僧不闪不避,眉心处那一点混沌毫光再次亮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射线之上!

嗤!

射线竟如同被抹除了一般,凭空消失!

阴影魔主猛地一滞,那颗巨大的眼球中,第一次流露出并非冰冷杀戮,而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就在这惊愕的刹那——

唐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透了阴影的阻碍,并非攻击,而是直接冲向了那废墟的深处!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战胜这三个魔主,而是突破!

“拦住他!”另外两个魔主惊怒交加,想要回身阻拦,却被孙悟空和伏虎罗汉死死缠住!

唐僧速度极快,瞬间没入废墟深处的魔气浓雾之中。

那阴影魔主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庞大的阴影之躯剧烈翻滚,竟不再理会外面的战斗,猛地缩回浓雾之中,紧追唐僧而去!

孙悟空和伏虎罗汉心中大急,想要摆脱对手跟上,但那巨蛛和尸骸巨人攻击愈发疯狂,竟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时将他们死死拖住!

“秃驴!”孙悟空急得大吼,金箍棒狂舞,却一时无法突破。

废墟深处,光线昏暗,魔气浓得化不开。唐僧凭借那一点混沌毫光的指引,在迷宫般的残垣断壁中飞速穿梭。他能感觉到那阴影魔主在身后紧追不舍,散发出焦急和暴怒的情绪。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是一座相对完好的偏殿,殿门紧闭,上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古老禁制,虽然大部分已被魔气侵蚀得黯淡无光,却依旧顽强地守护着殿内之物。而那股召唤之力,以及那阴影魔主焦急的源头,正是从这殿门之后传出!

唐僧毫不犹豫,汇聚周身融合之力,一掌拍向殿门!

轰!

禁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随即破碎!殿门洞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古老如洪荒、却又带着无尽悲怆与坚守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梦呓,瞬间从殿内涌出,将追至身后的阴影魔主都冲得微微一滞!

唐僧一步踏入殿中。

殿内空旷,唯有中央一座残破的石台。

石台之上,并非想象中的神器法宝,而是——

半枚破碎的、暗淡无光的、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散的……古老符印。

那符印材质非金非玉,形状奇特,只剩下小半,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早已失传的太古神文,散发出的,正是那股浩瀚而悲怆的气息。

而在那半枚符印旁边,竟静静地悬浮着一粒……沙砾。

一粒看似普通,却散发着微弱七彩毫光,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的沙砾。

就在唐僧目光触及那半枚符印和沙砾的瞬间——

他体内的混沌毫光前所未有地炽亮起来!

那半枚符印仿佛被唤醒,微微一颤,发出一声轻微却震撼灵魂的嗡鸣!

一段残缺不全、却蕴含无上信息的意念洪流,猛地冲入唐僧的识海!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孙悟空焦急无比的怒吼和巨大的爆炸声,显然他正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来!

那阴影魔主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冲向殿内!

唐僧却恍若未闻,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半枚符印和那粒沙砾,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恍然、以及……一丝沉重如星海的明悟。

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

“非是仙神消失……而是……”

“……纪元之锚……早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