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与竹马大婚前,我与一个瘸腿守墓女换了衣服。
她将穿上我的嫁衣代替我嫁给顾泽渊,而我,将永远消失在顾泽渊的世界里。
上辈子,顾泽渊在我选夫前失踪,失明的他和守墓女孤男寡女相处了一百天。
恢复视力后,他紧紧抱住我,“婉书,我和她之间没什么,我只想娶你。”
于是我在四个未婚夫候选人中选了他,我们如期结了婚。
就在我以为幸福来临时,他却失足掉下山崖,尸骨无存。
我成了克夫的寡妇,声名狼藉。
直到十年后,我在飞机上遇到了本该死去的顾泽渊,和与他十指紧扣的守墓女。
见到我,顾泽渊连忙将人护在身后,
“婉书,她是为了我才瘸了腿,我不能对不起她。”
可飞机剧烈震动时,顾泽渊却将自己的救生衣让给了我,
“这次我们两清了。下辈子,你就别缠着了,我已经和楚楚约定好了,要和她堂堂正正在一起。”
再睁眼,我回到了顾家父母让我选未婚夫这天。
这一次,我会如顾泽渊所愿,不再选他。
1
“婉书,我顾家四个儿子,你想选哪一个?”
顾母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将我拖拽出上辈子死亡的那一刻。
我眨了眨眼,对上了顾泽渊灼灼的目光。
移开视线,在其余三人的身上打了个转。
顾家基因好,四个儿子都样貌出众,身姿挺拔。
我本想另做他选,可到底是婚姻大事,我不该牵扯其他的人,
“我选顾泽渊。”
众人意料之中的答案,所有人都露出了嘱咐的微笑。
可在这一片其乐融融中,有一人却惨白了脸色。
是一直紧跟在顾泽渊身后的夏楚楚。
顾泽渊上前几步,掏出一个戒指盒。
咚——
还没等他单膝下跪,夏楚楚就先倒在了地上。
“楚楚!你怎么了?”
戒指啪嗒掉了出来,被顾泽渊直接踩过,弯腰抱起了夏楚楚。
顾家父母脸色一变,开口叫住顾泽渊,让他赶紧回来。
可男人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怀中夏楚楚的情况,对父母的呼唤充耳不闻。
“看来顾三少对祝小姐也没多少真心,在宣布婚讯的时候抱着别的女人走,无异于狠狠扇祝婉书一巴掌。”
“谁不知道这祝小姐就是挟恩图报,要不然她一个孤女,哪能高攀上顾家这样的豪门?”
“别的不说,这祝婉书可真够舔的,顾三少都把那小瘸女带在身边一个多月了,明眼人都看出来顾三少对那小瘸女的不一般,她还上赶着要嫁。”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酸涩在心底蔓延。
是啊,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顾泽渊更在乎的是夏楚楚。
我却轻易被顾泽渊嘴上的嫌弃骗了过去。
“婉书,你别多想,我把楚楚接过来只是为了报恩。”
“当初她给我当了一百天的眼睛,我也要做一百次她的拐杖。”
“等还完了恩情,我就会送走她,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
上辈子,他确实在婚后送走了夏楚楚。
可他也在第二天离开了,用假死欺骗了所有人。
酒杯的碎裂声陡然将我拉回现实。
是顾泽渊的弟弟顾祈年开口了,“大家对我们的家事很感兴趣?是在我家装监控了还是躲我们家床底了?”
我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谢谢大家的关心。泽渊重情,夏小姐曾救过她一命,若是他不管不顾,那就不是顾泽渊了。”
等众人散去,顾家父母拉住我的手,
“今天是泽渊那小子不懂分寸,婉书你放心,等他回来了我们一定让他给你道歉。”
我垂下眸子,声音平淡,
“叔叔阿姨,顾家想还恩情,其实还有另一种方式。”
2
顾家父母并没有同意我的要求。
他们勒令顾泽渊带我去选戒指,给我补一个完整的求婚。
顾泽渊答应了,只是他的副驾,坐着夏楚楚。
“楚楚的腿脚不便,这些天你先坐后面。”
看到副驾驶上多了一个可爱的吐司护腰,我顿了顿。
曾经,我坐车久了腰疼,提议要放个抱枕,顾泽渊却笑得无奈,
“婉书,男人的车里哪能放这些小玩意?要是被人看到了,你男朋友是会被笑话的。”
可此时,他却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护腰,护颈,甚至还有摆件和挂件,款式和夏楚楚包上的挂坠一模一样。
见我一直看着夏楚楚,顾泽渊皱了皱眉,语气沉了几分,
“楚楚只是想出来见见世面,难道这你也要跟爸妈告状?”
我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来到商场,顾泽渊主动牵起我的手,
“我提前让他们准备了,选到你满意为止。”
“楚楚自己去逛了,放心,她不会打扰我们。”
可只是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再回来时,本该给我挑选的戒指就已经带到了夏楚楚的手上。
见到我,夏楚楚的脸即刻转白,慌张地就要把戒指摘下来,却不慎被刮伤了手。
顾泽渊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心疼地低头吹了吹,
“慌什么,疼不疼?”
夏楚楚白着脸推搡他,“祝小姐来了。”
她转向我,结结巴巴地道歉,
“对不起祝小姐,我恰好逛到这里,不是故意戴你的戒指的。”
顾泽渊将夏楚楚护在身后,压低了眉眼,
“婉书,你别为难她。你刚刚不在,是我让她来试戒指的。”
“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你连这种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明明我什么都没说,他就先定了我的罪。
握紧的手缓缓松开,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我扯了扯唇角,
“嗯,你让她试吧,有合适的直接定下来,我先回去了。”
反正最后与他结婚的人,也不是我。
顾泽渊却拽住我的手,眉眼不虞,
“祝婉书,你闹什么脾气?我不是解释清楚了吗?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
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我从未怀疑过他的感情。
可仅仅是和夏楚楚相处了三个月,一切就变了。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顾泽渊,是你变了。”
不欢而散后,顾泽渊单方面开始了冷战。
只因晚饭多了一味虾仁炒蛋,男人就站起身,冷冷地斥责,
“明明知道楚楚对虾仁过敏,还让阿姨做这道菜。”
“祝婉书,你非要闹得那么难看吗?”
说罢,他摔下筷子,将那盘菜扔进了垃圾桶,拉着夏楚楚大步离开,
“走,我们出去吃。”
大门被拉开,又被重重关上。
阿姨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小姐,我现在再去炒一道菜?”
“少爷肯定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忘记虾仁是您最爱吃的菜了,也忘了这道菜是您唯一能吃的菜了。”
我望着满桌红彤彤的菜,心中一片寂寥。
阿姨为我难过,“明明您迁就他们的口味,只让我做了一道不辣的菜,少爷还就这么扔了。”
“也怪我,应该多做点的。”
我温和地笑笑,“不怪你的,辛苦再做一道菜了。”
3
顾泽渊和夏楚楚出去吃饭的照片上了热搜。
照片上,两人姿态无比亲密,一直有洁癖的顾泽渊竟然用了夏楚楚的勺子吃蛋羹。
一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夏楚楚的谩骂。
“小三”“上位心机女”“拜金女”,不堪入目。
客厅内,阿姨刚端来早餐,顾泽渊就沉着脸质问我,
“是不是你做的?”
我直视他的双眼,“不是。”
只要稍微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如此拙劣的手法,显然出自于一个刚有了小钱,却还不懂规则的人。
那么明显的答案,向来精明的顾泽渊却没有发现。
他只怀疑我撒了谎,眼眸一沉,还想再说什么。
心脏的闷疼与大脑的眩晕同时袭来,我定了定神,指向顾泽渊身后,
“她要走了。”
夏楚楚正一瘸一拐地拉着行李箱,向大门口走去。
顾泽渊当即将人拦住,“你要去哪?”
夏楚楚眼眶中蓄满泪水,却依旧倔强,“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也有尊严,我不会留在这里当小三。”
男人胸膛起伏了一下,压着脾气道,“谁说你是小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报完恩之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眼看夏楚楚依旧一瘸一拐地向前走,顾泽渊直接将人拦腰抱起,走向楼上的卧室。
他转身之际,我对上了夏楚楚的眼睛。
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像周围其他的佣人一样,讥讽的,看笑话的,期待着我的表情。
指甲嵌进了肉里,我深吸一口气,“今天放假,散了吧。”
等众人欢呼着散去,我才稍稍放松了脊背,靠在椅子上。
只有阿姨担忧地看向我苍白的唇,
“是不是低血糖犯了?小姐赶紧把早餐吃了。”
那么明显的症状,从前最紧张最关心我的顾泽渊却没有发现。
上楼时,夏楚楚和顾泽渊还在争吵。
“我不要你的报恩,既然你给不了我要的,就让我走啊!”
隔着门缝,我看到男人倏然通红的眼眸,
“用离开来威胁我?”他掐住夏楚楚的腰,下颚线紧绷说,“好,你想要,我就给。”
“但我只给你一次,这次以后,不要再提离开。”
男人压了下来,将夏楚楚牢牢锁在自己的怀里。
动作间,夏楚楚看到了我,她瞪大了眼,挣扎,“顾泽渊,会被看到的...”
后面的话被男人又急又深的吻堵住了。
两人在我眼前亲密交缠。
握着门把的手变得冰凉,空气也像是凝固了。
胸口沉闷而压抑,有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心脏最柔软的部分,疼痛绵长而沉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关上房门的。
再回过神来,我已经泪流满面地出现在顾家父母面前。
我父母曾经救过顾家父母,他们一直顾念着要将恩情报在我这个孤女上。
可对于我的要求,他们还是犹豫,
“若是直接取消婚约,传出去到底是不好听的。”
他们不见得有多关心我,只是需要顾家的体面。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他们体面,
“那就说我与人私奔了,临走前让人替我嫁给他。”
而这替嫁的人选,自然是顾泽渊心心念念的夏楚楚。
顾家父母终于同意了。
只是我刚走出门,就看到了顾家老四,顾祈年。
他身形欣长,懒懒地靠在墙边,不知道听了多久。
我向他点了点头,擦肩而过之际,手臂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
顾祈年眉梢微扬,
“祝小姐准备与人私奔,是不是还少了一个男主角?”
4
婚礼前一天,我将夏楚楚约到了咖啡厅,开门见山,
“你想嫁给顾泽渊?”
夏楚楚抿了抿咖啡,笑容灿烂,“是又怎么样?”
“祝小姐该不会是想把我赶走吧?恐怕泽渊不会同意呢,他现在最爱的人是我。”
“不,我要让你嫁给她。”
夏楚楚呆住了。
顾泽渊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夏楚楚捧着咖啡无措的模样。
他下意识看向我,嗓音沉沉,显然是动了怒,
“祝婉书,我说了多少次,不要为难楚楚,她比不得你手段多。”
像有密密麻麻的针猛地扎入了心口,酸涩刺疼感在身体中肆虐。
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顾泽渊却已经牵起夏楚楚要离开,不察迎面就撞上了端着咖啡的侍者。
他下意识护住了夏楚楚,冰凉的美式就这么从我的头上浇下。
我浑身一颤,鼻尖心间都充斥着苦涩。
夏楚楚拉了拉顾泽渊的衣袖,小声道,“泽渊,你误会婉书姐了。”
顾泽渊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狼狈的我,“你别说了,她高高在上惯了,大小姐脾气一堆,让她磨磨性子才好。”
我用纸巾擦了擦脸,终于忍不住叫住他,问出了埋藏两辈子的问题,
“顾泽渊,我也救过你,你怎么不对我好一点?”
顾泽渊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我会娶你,这还不够吗?祝婉书,做人别太贪心。”
我怔在了原地,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守寡的那十年。
那是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每每闭上眼都是各种各样的眼神,耳朵里充斥着顾家父母对自己的怨怼。
已经数不清有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更数不清吃了多少心理医生开的药。
而这一些,都变成了现在顾泽渊轻飘飘的一句,别太贪心。
服务员又递来了一张纸巾,我才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
当天晚上,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夏楚楚便迫不及待过来了。
我将一张卡片递给她,“如果顾泽渊问起我,就把这个给他。”
夏楚楚撇了撇嘴,“如果没问呢?”
“那就扔了。”
说罢,我拿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走向了门外等候已久的蓝色越野车。
第2章
新婚日。
顾泽渊站在车边。
他低头理了理领带,心情竟有几分期待。
上次祝婉书试穿婚纱时,他忙着带夏楚楚熟悉这个城市。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见过她穿婚纱的样子。
“新娘子来啦!”
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顾泽渊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却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夏楚楚脸上是羞涩的红晕,娇嗔道,“不是说要做我的拐杖吗?怎么还不来抱我?”
鲜花倏然被用力握紧,顾泽渊皱起了眉,“祝婉书呢?”
5
夏楚楚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并没发现男人神色不对。
“泽渊,你在等什么?今天重要的日子,别耽搁太久了。”
她迈着步子靠近,伸手就要挽住顾泽渊的胳膊。
顾泽渊却躲开了她的手,目光微沉,“你在这里做什么?”
“祝婉书呢?她怎么还在里面不出来?”
男人声音很冷,像是浸在寒潭里的冰。
夏楚楚从来没听到过顾泽渊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一时间有些无措。
顾泽渊又问了一遍。
夏楚楚的泪意已经到了眼眶,她抿了抿唇,委屈道,
“祝婉书跟别人私奔了,让我替她嫁给你。”
“不可能。”
顾泽渊下意识否认。
祝婉书这么喜欢自己,从小就说要嫁给自己,遇到危险时更是奋不顾身要护住他,这样的她怎么会跟别人私奔?
肯定是上次咖啡厅的事情让她闹脾气了。
只是她也太没分寸了,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拿乔,让外人看笑话。
他大步走进屋子,敲上那间属于祝婉书的房间门,
“婉书,上次是我不对,之后我会给你赔礼,赶紧出来。”
无人回应。
顾泽渊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难得放缓语气哄了哄人。
可里面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旁的夏楚楚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男人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她不敢说话。
顾泽渊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声音里压着怒意,
“祝婉书,那么多人都等着,今天不是你闹脾气的日子。”
“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出去跟我完婚,不要把结婚当儿戏。”
无人回应。
屋外响起车子的鸣笛声,时间要到了。
顾泽渊看了看时间,忽然冷笑出声,
“祝婉书,既然你那么不知道分寸,那我和别人结婚了你也别后悔。”
说罢,他拉着夏楚楚便大步离开。
他心中笃定,祝婉书定然会在婚礼正式开始前出现。
可直到司仪走到中央,祝婉书都没有出现。
打的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挂断,完全联系不上。
顾泽渊终于有点慌了。
他扔下手中的戒指盒就要往外走,就被顾家父母拦住。
“泽渊,你马上就要上台了,现在是要去哪里?”
顾泽渊心中焦急,“新娘还没到,婚礼先推迟。”
“你在说什么?新娘不是夏楚楚吗?”
顾泽渊猛地顿住步子,问,
“谁说新娘是夏楚楚?”
见他神色有异,顾家父母疑惑道,
“泽渊,你不是讨厌婉书吗?甚至当着婉书的面和夏楚楚亲密,怎么...”
嗡的一下——
顾泽渊面色发白,像是忽然被抽走了力气,
“婉书都看到了?”
“她怎么会看到?”
顾夫皱了皱眉,严肃道,
“泽渊,无论如何,你先把婚礼完成。”
“是啊,夏楚楚的肚子里说不定都有顾家的血肉了,你们俩也该早点定下来了。”
顾母也跟着劝。
但顾泽渊此时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想起了那天早上。
那天祝婉书的神色有些恹恹,但面对他时始终倔强着不肯说软话。
明明她只要低个头,他就会相信她的,但她冷硬地就像个石头,让他压不下心中那股恼意。
他也并不想碰夏楚楚,他只是想要发泄一下情绪,他没想到会被祝婉书看见的。
司仪已经在叫新郎新娘出场了,但顾泽渊拨开了身前挡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下红了眼眶的夏楚楚。
6
顾泽渊一路飙车回到了祝婉书住着的地方。
站在房间门前,他紧握着拳,克制地敲了敲。
“祝婉书,开门,你听我解释。”
门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心头忽然窜起一种恐慌,他猛然握住了门把,就这么打开了门。
里面没有人。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甚至看不出来少了什么东西。
像是屋主只是出了个小差,很快就会回来。
大概只是想闹个脾气,散心几天就会回来了。
他们青梅竹马,祝婉书理所当然是要嫁给自己的。
除了自己,她不会有别的选择。
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开了个小差,那么多年的感情,祝婉书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下。
顾泽渊不无侥幸地想着。
直到顾父顾母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念想。
“泽渊,婉书这次是真的走了。”
“她用了之前的恩情,要求我们帮她离开这里。”
至于去了哪里,顾家父母不肯说。
这是当初祝婉书的要求之一。
他们不说,顾泽渊也可以用自己的势力去查。
很快,手下就把地址发到了手机上。
走到车库,他刚拉开车门,就看到副驾驶上被夏楚楚摆放的东西。
他蹙了蹙眉,伸手将那些东西全部拆了下来,吩咐手下,
“买一些夫人喜欢的东西。”
手下茫然,“这些不就是夫人喜欢的东西吗?当初还是您让我们给买的。”
顾泽渊呼吸一滞,这才想起当初怕夏楚楚被人排挤,他对自己的手下说要把她当成夫人来对待。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
“你们的夫人只有一个,她叫祝婉书。”
手下小心翼翼询问,
“那夫人喜欢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买。”
顾泽渊沉默了很久。
他想不出来。
祝婉书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无论是看电影,出去旅游,还是吃饭,她都迁就着他的喜好。
“顾总?”
顾泽渊下颌线紧绷,“去查,夫人喜欢什么。”
“等我带夫人回来时,我要见到一辆按照夫人喜好布置的车。”
之前是他太习惯了她的退让,以后他会注意的。
他让人定了一套新的婚纱,又重新定做了一个婚戒,吩咐属下重新找一个更好的婚礼策划。
他会重新求一次婚,会给祝婉书一场完美的婚礼,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路上,他甚至开始设想,看到他主动求婚,祝婉书会不会感动得泪眼汪汪。
这一次,他不会再辜负她的眼泪。
他的心莫名涌起一股熨帖的暖意。
可当他看到祝婉书时,提前练习过的微笑还没有展开就已经碎裂。
祝婉书正坐在秋千上看书,而他的弟弟顾祈年手里摆弄着一束花往她的发上别,末了,还在她脸颊上偷亲一口。
顾泽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拳头已经狠狠挥向顾祈年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顾祈年偏开了头,轻易躲开。
祝婉书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顾泽渊,你在做什么?”
顾泽渊紧握的拳头忽地松开,他从来没听见过祝婉书这样对他说话。
他眸色沉沉,嗓音冰冷,
“他觊觎自己的嫂子,该被教训。”
7
男人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与他结婚真的是我。
我扯了扯唇角,
“嫂子?他的嫂子不在这里。”
“顾泽渊,别乱发疯。”
顾泽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胸膛起伏了一下,强压下情绪,冷静道,
“婉书,你是我妻子,怎么能乱说话?”
“之前是我不对,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向你道歉。”
“你和我弟弟孤男寡女的在这里,不合适。”
顾祈年挑了挑眉,毫不避讳地在顾泽渊面前牵起我的手,
“有什么不合适的?男未婚女未嫁,我和婉书在一起天经地义。”
“三哥,你不是刚结完婚吗?大好的时光不去度蜜月,怎么想不开来当电灯泡?”
顾泽渊胸口一窒,死死地盯着我和顾祈年交握的手。
他喉结滚动,眼尾发红,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没有和别人结婚。婉书,我的新娘是你,从前,现在,未来,都只会是你。”
若是从前,听到他这话,我定会止不住的雀跃。
可如今,我只觉得无比平静。
这个男人,无法牵动我的心绪了。
察觉到顾祈年的手紧了紧,我安抚地勾了勾他的指尖。
看到我们的小动作,顾泽渊的下颚线更加紧绷,目光牢牢锁着我。
“顾泽渊,你喜欢夏楚楚,我也成全你和她结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的语气很平静。
顾泽渊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声音发紧,
“我不喜欢夏楚楚,婉书,我只会和你结婚。”
“你救过我,我说过,我欠你一辈子。”
手心被顾祈年的指尖轻轻划过,男人清冽的气息自耳边传来,
“兄债弟偿,姐姐,我哥欠你的我来还,放心,我不会用婚姻束缚姐姐的。”
顾祈年的眼睛水润润的,像极了认主的小狗。
我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顾泽渊被这一幕气得不轻,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顾祈年,你不知廉耻,连你嫂子都勾引!”
顾祈年毫不心虚,气定神闲地瞥了顾泽渊,轻笑道,
“首先,婉书姐不是我嫂子。其次,你的救命恩人那么多,每个你都要以身相许,你就知廉耻了?”
顾泽渊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夕阳西下,斜斜的日光有些晃眼。
我轻轻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顾泽渊,你走吧,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的。”
顾祈渊贴过来表忠心,身后的尾巴像是翘上了天,
“姐姐,我很干净的,请尽情享用我。”
这次顾泽渊的眼眶是彻底红了,他握紧拳,双臂青筋暴起,语气却放得极低,
“婉书,我知道了。我会把车换了,把房拆了,我不会留下任何夏楚楚的痕迹。”
“往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用别的男人气我好不好?”
“我们说好了的,你忘了吗?以前我给了你心愿卡,写在上面的我都会做到,你说要嫁给我,我也一定会娶你。”
我的脚步顿了顿,“夏楚楚没把那张心愿卡给你?”
顾泽渊茫然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我勾了勾唇角,
“那你回去找找,看我到底写了什么。”
“记得你说的话,写在上面的都要做到。”
顾泽渊的心猛地跳了跳,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他固执道,
“我会回去找的,婉书,你一定要等我。”
“等我做到了,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
我点头,笑道,“你做到了,我就原谅你。”
离开前,他试图将顾祈年也带走。
可惜顾祈年三两下就逼得他放开了手,笑得肆意,
“哥你是不是好久没锻炼了?也是,一直忙着跟带回来的小女朋友谈情说爱,哪有精力搞其他的。”
顾泽渊后退几步,他脸色变了变,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得警告地看了一眼顾祈年,
“她是你嫂子,把你的花花肠子收干净!”
顾祈年哼了一声,委屈撒娇,
“姐姐,明明他才是第三者,还对我放狠话。”
我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放心,他之后不会再来了。”
等他看清楚我到底写了什么,他肯定就不会来了。
顾祈年看向顾泽渊离开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情绪。
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个哥哥会这么轻易放弃。
但那又如何?
之前是他放开了手,给了人机会,就别怪有人会紧紧握住。
8
顾泽渊回到了顾家。
刚打开门,夏楚楚就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
她眼眶微红,像是哭了很久般微微红肿,担忧问,
“泽渊,你去了哪里?”
她略有些紧张地往男人身后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后才悄然松了口气。
“怎么一直不回消息?爸妈都很担心你。”
“我也很担心你。”
她微微低头,颊边适时落下一颗泪珠。
曾经,她便是这样让顾泽渊将自己带回了顾家。
可这次示弱没有换来她想要的效果。
顾泽渊低头,眸子没有丝毫温度,
“心愿卡呢?”
夏楚楚愣了愣,不知道顾泽渊在说什么,委屈又茫然,
“泽渊,你在说什么啊?”
顾泽渊不耐地皱了皱眉,眼神更冷了,
“别给我装傻。”
“婉书给你的东西,你藏哪里了?”
夏楚楚面色发白,终于想起来了。
当时她自信顾泽渊抛弃了祝婉书选择自己,随手将祝婉书给的那张纸撕掉扔进垃圾桶了。
“东西在哪?”
夏楚楚咬着下唇,眼眶泛起一丝泪意,柔柔道,
“是不是婉书姐跟别人结婚要用到?”
顾泽渊身形僵了僵,当即否认,
“她不会和别人结婚。”
“可是,她都跟别人私奔了,她背叛了你。”
夏楚楚的声音是一贯的轻柔,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却像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地扎在顾泽渊身上。
胸口传来尖锐的痛,好一会儿,顾泽渊都如同雕像僵立在原地。
夏楚楚伸出手,像往常那般贴近他。
顾泽渊却没有扶住她。
只眼睁睁看着一瘸一拐的她就这么跌到了地上。
他蹲下身,手钳住夏楚楚的下巴,几乎片刻便淤青一片。
“再问你一次,她的东西在哪里。”
“在房间的垃圾桶里。”
下一刻,夏楚楚被猛地摔到地上。
顾泽渊匆匆地走到祝婉书的房门口。
他顿了顿,再次打开这扇门。
里面已经变了许多。
仿佛是为了彻底抹去祝婉书的痕迹,许多东西被清理了,这里被当成了杂物间。
顾泽渊面如寒霜,找到了那个还没有被扔掉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只有几张碎片。
顾泽渊抿了抿唇,忍着洁癖将里面的东西捡了出来。
可等拼凑好碎片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缩。
上面的字迹娟秀又熟悉,正是祝婉书的字。
可那内容,他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面赫然写着:
【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这就是祝婉书的心愿?
这怎么可能是祝婉书的心愿?
他怔怔地盯着那字,仿佛看久了,那字就会变化成别的字一般。
天色变暗,沉沉的夜色吞没了光线,也吞掉了那些黑色的字迹。
恍然间,顾泽渊想起每次过年时,他都会问祝婉书一次,准备用心愿卡许什么愿。
每每,祝婉书都会红着脸说还没到时间。
直到今年,她说她已经想好了,告诉他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那时她的笑容明媚,眼睛很亮,像是闪着小星星。
这样明媚的祝婉书,与前几天那个冷漠地将他拒之门外的祝婉书渐渐重叠。
顾泽渊捂着胸口,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失落和恐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那个明媚的小姑娘弄丢了?
一滴水珠落在了黑色的字上,晕开一片墨色。
9
我以为看到心愿卡后,顾泽渊就会遵守之前的承诺,实现我的愿望,再不相见。
可我高估了他的信誉,低估了他的执着。
第三十次出门“偶遇”后,我终于没忍住问,
“顾泽渊,你就那么言而无信吗?”
顾泽渊眼神微微一亮,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沙哑,
“婉书,上次的心愿卡被夏楚楚撕掉了,我没看到上面的心愿。”
“我重新做了一个,你重新写一个,好不好?”
他眼中带着几分希冀,郑重地递来一张精致的卡片。
那张卡片与之前印制的心愿卡略有不同,大概是买不到同款了,这张卡竟是他自己做的。
“婉书,我已经把夏楚楚送回去了,我之前接她过来也是为了报恩,我对她完全没有别的想法。我喜欢的人,爱的人,想过一辈子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婉书,你说你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已经把车换了,房子我也拆了重新建。”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难得低一次头,声音还有几分僵硬。
我接过了那张心愿卡。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依旧写下那八个字,原封不动。
顾泽渊愣住了,他像是不识字一般,
“婉书,你写了什么,我看不懂。”
我正要说话,就见一辆车失控地朝这边驶来。
驾驶座上,是面容狰狞的夏楚楚。
“凭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
“你们都去死吧。”
顾泽渊瞳孔一缩。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婉书出事。
于是他推开了旁边的人,自己则躲避不及,被撞了出去。
他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真的和婉书结婚了,他们去度蜜月,一起看山看水。
他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可下一刻,却看到自己掉下了山崖。
知道消息的婉书匆忙赶过来,她悲痛欲绝,若不是有人拦着,她差点也要跳下去。
他想冲上去安慰她,告诉她自己还在这。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
这个自己竟然和夏楚楚在一起了。
哪怕和夏楚楚在一起,那个他依旧留意着婉书的动向。
那个他看到了婉书为自己守寡,看到了众人对婉书的指指点点,甚至知道婉书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可他只是看着,什么都没做。
直到最后飞机失事,他才对这个爱他入骨的女人施舍了一丝感情。
“你这个混账!”
顾泽渊恨不得给梦里的自己狠狠两巴掌。
他猛地睁眼,就听到医院电子仪器的滴滴声。
见他醒了,护士来询问,他却什么都没听到,一个劲问,
“婉书呢?她还好吗?”
“你说跟你一起被送来医院的那位女士吗?她就在那边病房,只是小伤,没什么大碍。”
还没听完,顾泽渊就拔掉了针头冲了出去。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他看到祝婉书躺在病床上,眉眼弯弯地看着旁边的人。
而她旁边,是为她削苹果皮的顾祈年。
顾泽渊不敢推门了。
他想起了她的心愿卡。
再不相见。
此后,他的不打扰,才是对她最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