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浓稠如墨的夜色沉沉压在王府上空,唯有秦慕语所居的僻静小院,被一束格外清冽的霜色月光温柔笼罩。

那月光似有实质,丝丝缕缕,穿透紧闭的窗棂缝隙,无声无息地汇聚于她静卧的床榻之上。

她并未沉睡,阖着眼,心神却沉入一片沉寂许久的混沌空间深处。

那方空间,曾经生机断绝,药圃枯黄,核心黯淡如蒙尘的顽石。

此刻,在这纯粹月华的涓涓滋养下,核心那一点微弱的幽光如同被注入了生命,

艰难却顽强地搏动着,一点点驱散着盘踞的灰暗与死寂。

细碎的光点如萤火,从核心逸散,谨慎地修复着空间破损的边缘,

小心翼翼地点亮了一小片药圃的土壤,几株原本濒死的珍稀药草叶片上,悄然蒙上了一层极淡、

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空间的“加速”之力,在核心复苏的微弱余力下,正缓慢而艰难地重新运转。

一股奇异的暖流自空间深处反馈而来,悄然融入秦慕语的四肢百骸,

并非力量的暴涨,而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精神层面的通明与舒展。

紧接着,一道毫无情绪波动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直接淌过她的识海:

空间核心基础功能重启完成。能量层级:极低

基础扫描功能激活(范围:半径三丈内)。

药圃基础时间流速调节激活(当前能量支持:微幅加速)。

解锁新模块:初级能量分析(需接触目标实体)。

“初级能量分析……” 秦慕语在心底无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纤长的眼睫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如同蝶翼。

寒潭密室深处,那面刻满诡异符文的冰冷石壁,以及那枚几乎夺去她性命的阴寒冰针,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股强烈到无法按捺的渴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警惕,在她心头猛烈冲撞。

那密室,那符文,那冰针,是她身陷王府旋涡最深处、也是解开一切谜团最关键的线索。

空间的新能力,像一把刚刚淬炼出炉的钥匙,就握在她手中。

这潭死水,她必须再去搅动,哪怕底下蛰伏着能吞噬一切的恶兽!

她倏然睁开眼,眸底一片雪亮,映着窗棂筛下的清冷月华,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刀锋。

无声无息地,她坐起身,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那片凝固的黑暗。

“长风。” 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如冰珠落玉盘。

阴影如水波般无声荡漾了一下,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长风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面容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冷硬,如同岩石雕琢。

他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眼神沉静地迎上秦慕语的目光,里面是无需言说的了然与等待。

“老地方,再去一趟。”

秦慕语言简意赅,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左腕内侧——那里,被冰针留下的无形寒意,

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与前次的狼狈,

“守卫必然更严,阵法恐怕也已升级。”

长风的目光在她抚过的手腕处短暂停留了一瞬,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随即移开,声音低沉而平稳:

“明白。属下先行探路清障。小姐见机而动。”

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影率先融入门外更深的夜色里,如同鬼魅。

秦慕语紧随其后,动作轻灵如夜猫。两人一前一后,在王府曲折回环的路径、假山怪石投下的浓重阴影之间快速穿行,

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巡逻守卫视线交汇的死角,每一次停顿都融入风声或竹叶的簌响。

王府的夜,比上一次更加肃杀。明哨、暗哨、交叉巡逻的护卫队,

数量几乎翻了一倍,铁甲在行动间偶尔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火把的光晕在冰冷的石板上拖曳出警惕游移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绷紧的张力。

终于,那口散发着亘古寒气的深潭,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

潭水幽黑如墨,寒气凝成肉眼可见的惨白雾霭,

贴着水面缓缓蒸腾、盘旋,像无数不甘的亡魂在无声哀嚎。

潭边,四个身着玄铁重甲的守卫如同四尊铁塔,分列密室入口两侧,

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的长戟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幽光。

入口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悬浮着两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颜色迥异的能量光晕——

一道淡青,一道暗红,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相互缠绕、循环流转,将入口死死封锁。

淡青光晕流转间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暗红光晕则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波动。

这显然是新增的、更为歹毒的双重触发阵法。

“双生绞杀阵。青为风刃,红为毒火。” 长风的声音贴着秦慕语的耳廓响起,气息微不可察,

“同时触发,避无可避。需同时阻断东西两侧阵眼能量节点。”

秦慕语屏住呼吸,微微点头。空间新生的“基础扫描”功能无声开启,

一层极淡、唯有她能感知的微光涟漪般向前扩散,瞬间覆盖了前方三丈之地。

守卫的呼吸心跳、铁甲的细微缝隙、阵法流转时能量最凝滞的节点……海量的信息碎片被剥离、分析,涌入她的意识。

“左一守卫,左耳后三寸,旧伤未愈,气血微滞。右二守卫,气息略促,应是刚换防,靴底沾有东苑新培的‘醉蝶兰’花粉。”

秦慕语在心中飞速判断,“双阵眼,东侧节点在入口右上方第三块石砖缝隙,

西侧节点在左下方潭水边缘的湿滑苔藓之下半寸。

能量流转……西侧节点比东侧快了约一息半。”

信息共享,只在一念之间。

长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针尖,精准地锁定了秦慕语意念所标注的两个关键点。

无需言语。长风的身影骤然从藏身的假山阴影后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他并非直扑守卫,而是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潭边一棵虬结的老树,

脚尖在树干上猛力一点,整个人借力反向折回,手中扣着的几枚棱形铁蒺藜化作数道乌光,

并非射向守卫,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潭水对面一座凉亭的飞檐!

铁蒺藜击打在琉璃瓦上,发出几声清脆得刺耳的“叮当”锐响!

“谁?!”

“那边有动静!”

“警戒!保护入口!”

四名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那突兀的声响吸引,齐刷刷地扭头望向凉亭方向,

长戟本能地转向声源,身体重心也随之移动。

就是此刻!秦慕语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借着守卫注意力被引开的千钧一发之机,

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闪电般滑向密室入口!

空间扫描的光幕在她识海中剧烈闪烁,精确捕捉着双重阵法能量流转间那稍纵即逝的短暂停滞点——

就在青红光芒交替、能量波动降至最低谷的刹那!

她左手五指如穿花蝴蝶般弹出,三枚细如牛毛、灌注了特殊内劲的银针无声射出,精准地刺入东侧石砖缝隙那个能量节点。

几乎同时,右手屈指一弹,一枚圆润的黑色石子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嵌入西侧湿滑苔藓下的凹陷处。

“噗…滋…”

两声极其轻微、如同烛火熄灭的声响。悬浮在入口处那两道令人心悸的青红光晕,

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猛地一颤,瞬间溃散湮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灼热和锋锐的残留气息。

秦慕语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在阵法溃散的瞬间,已如游鱼般滑入了那条向下倾斜的、散发着更浓郁寒气的甬道。

身后,长风制造的小小骚动也戛然而止,守卫们惊疑不定地搜索着凉亭,尚未发现入口的异状。

冰冷的石壁挤压着甬道的空间,寒气如同无数细密的针,穿透衣物,直刺骨髓。

秦慕语没有停留,循着记忆,快速向下。

很快,那间幽闭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密室再次出现在眼前。

石壁上那些扭曲怪异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冰冷滑腻的光泽,无声地嘲笑着闯入者的渺小。

秦慕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她一步步走向那面布满符文的石壁,左腕内侧那沉寂的冰针寒意,毫无预兆地骤然爆发!

像一条沉睡的毒蛇被惊醒,疯狂噬咬着她的血脉,尖锐的刺痛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同源阴寒能量场!与目标‘冰针’能量频谱吻合度:99.7%!

空间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惊雷,在她识海中轰然炸响。

吻合!同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果然!她的判断没错!这诡异的符文,与那差点要了她命的冰针,出自同一种阴毒可怖的秘术!

强忍着左腕的剧痛和内心的惊涛骇浪,秦慕语毫不犹豫地将手掌,

稳稳地按在了那片最是繁复、能量波动也最为强烈的符文中央。

识海中,空间核心猛地一震,幽光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

启动:初级能量分析。目标:未知符文序列。

冰冷的意念流再次冲刷而过。

掌心下的石壁触感冰冷坚硬,但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阴寒气息,却顺着她的手臂经络,狂暴地逆冲而上!

左腕处的刺痛瞬间加剧十倍,仿佛有无数根冰针在血肉里疯狂搅动。

她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痛呼咽了回去。

识海深处,空间核心投射出的光幕剧烈地闪烁着,无数复杂到令人眩晕的能量线条和数据流瀑布般刷下。

符文在她“眼”中开始分解、重构,不再是冰冷的刻痕,

而是一道道被强行拘束、扭曲、按照特定邪恶轨迹运行的阴寒能量流。

它们相互勾连、缠绕,构成一个庞大而森严的囚笼,核心处,

一点极度凝聚、极度幽暗的“源点”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散发出毁灭性的寒意。

分析完成。

能量属性:极阴、至寒。具强烈侵蚀、封禁特性。

结构解析:核心为‘玄阴锁灵’古禁制变体。外围辅以‘九幽引煞’回路。

关联性确认:与‘冰针’(代号:寒髓)能量结构同源,系该秘术基础攻击单元衍生应用。

初步判定:该秘术传承古老,属禁忌范畴,核心指向:封绝生机,逆转命轨。

“封绝生机…逆转命轨…” 秦慕语在心中无声地重复着空间给出的冰冷结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

寒意从脊背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这不仅仅是要人命的手段!

这背后隐藏的,是颠覆常理、玩弄生死的可怕图谋!是谁?

究竟是谁在王府深处布下如此阴毒的局?目标又是谁?

线索!她需要更多的线索!这些符文本身,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意念一动,空间微光在她掌心悄然汇聚。

一支完全由凝练月光精华构成的、近乎透明的纤细“笔”在她手中成型,笔尖流淌着清冷的微芒。

另一只手则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特制的、浸染过药液的柔韧薄绢。

她屏住呼吸,将薄绢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石壁一片相对完整的符文区域上,右手执“月华凝笔”,

左手食指指尖凝聚一丝精纯内息,隔着薄绢,精准地沿着符文的能量流转轨迹,开始缓缓描摹。

笔尖落下,薄绢下的符文仿佛被月光唤醒,幽暗的光芒微微亮起,

一股更强烈的阴寒气息透过薄绢,针扎般刺入她的指尖。

她全神贯注,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心神完全沉浸在符文那复杂而邪恶的能量韵律之中。

描摹,不仅是对形状的复制,更是对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神韵”的捕捉与封印。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尚未滴下,便被密室里彻骨的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珠。

时间在极度的专注下仿佛失去了意义。就在她描摹到一组结构异常复杂、如同数条毒蛇盘绕的核心符文时,指尖下的触感,

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凸起——不是符文的刻痕,

更像是一个隐藏得极深的、被巧妙伪装成符文书页折角的微小机括!

“不好!” 秦慕语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空间扫描光幕在她识海中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能量爆发!方位:全向!

警告!致命威胁!立即规避!

念头尚未完全升起,异变已生!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冻结灵魂的机括弹动声,在死寂的密室中清脆响起,如同地狱之门的开启。

下一瞬!

“嗤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同时爆响!整个密室如同一个被瞬间引爆的冰霜地狱!

头顶、脚下、四壁,数不清的孔洞骤然打开!无数道幽蓝色的寒光从中激射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根根足有半尺长、通体剔透如水晶、尖端闪烁着诡异幽蓝的淬毒冰锥!

它们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和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倾盆暴雨,无死角地覆盖了密室内的每一寸空间!

速度快到极致,幽蓝的轨迹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毁灭的死亡之网!

“小姐小心!” 长风雷霆般的暴喝在入口处炸响!他一直在入口警戒,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机括声响起的第一时间,整个人已化作一道狂暴的黑色闪电,朝着秦慕语猛扑过来!

他根本来不及拔剑,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和千锤百炼的战斗直觉!

秦慕语在空间发出警报的瞬间,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脚尖猛蹬地面,不顾一切地向后飞退!同时,空间扫描光幕在眼前疯狂展开,无数代表死亡冰锥的红色轨迹被瞬间标记!

她拧腰、旋身、侧头,每一个动作都险之又险地与数道幽蓝寒光擦身而过!

冰冷的锋锐之气割裂了她的袖口,带起几缕断发!

“噗!” 一根冰锥擦着她的小臂外侧掠过,带起一溜血珠,瞬间被寒气冻结成暗红的冰渣!

刺骨的阴寒毒气顺着伤口疯狂钻入!

“唔!” 剧痛和麻痹感让她身形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左前方三根呈品字形射来的冰锥已封死了她所有闪避角度!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让开!” 长风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猛地撞开她!

他高大的身躯瞬间成了最坚实的盾牌!手中不知何时拔出的长剑舞成一团泼水不进的光幕!

“叮叮当当!” 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撞击声刺耳欲聋!大部分冰锥被剑光绞碎成冰粉!

但冰锥的数量实在太多!太密集!角度也太刁钻!

一根角度极其阴险、贴着地面射来的冰锥,如同潜伏的毒蛇,在剑幕切换的缝隙中猛地窜出!

长风为了护住秦慕语侧翼,身形恰好有一个微小的转动。

“噗嗤!”

一声闷响!

那根幽蓝的冰锥,狠狠钉入了长风挡在秦慕语身前的左肩胛下方!

力道之大,穿透了他坚韧的皮甲和护体真气!

“呃啊——!” 长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雄壮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伤口处没有鲜血狂涌,只有一层幽蓝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开来,

周围的皮肉瞬间变得青黑僵硬!恐怖的寒毒在肆虐!

“长风!” 秦慕语目眦欲裂!看到那蔓延的幽蓝冰霜,她瞬间明白了这冰锥寒毒的可怕!

顾不上自己手臂的伤口,她闪电般探手入怀,指缝间已夹住三枚金针!

“别管我!走!”

长风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下,

右手长剑依旧疯狂挥舞,格挡着后续射来的零星冰锥,试图为秦慕语争取撤退的通道。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混乱躲避中,秦慕语被长风撞开、踉跄后退的脚后跟,

重重地磕在身后石壁一处不起眼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凹陷处!

“咔嚓!”

一声比机械声更为沉闷、像是朽木断裂的声响传来。

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向内猛地塌陷进去一小块!

一个隐藏得极深、只有巴掌大小的暗格,赫然暴露出来!

暗格内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本……或者说,半本。

它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古老寒气的幽蓝色玄冰死死封冻着,

只有小半截残破不堪的暗黄色封面和几页同样被冰封的书页露在外面。

封面早已褪色腐朽,边缘卷曲,布满了被虫蛀和岁月侵蚀的孔洞。

唯一勉强能辨认的,是一个残缺的墨迹,依稀像个“淩”字,却也被冰霜覆盖得模糊不清。

秦慕语的心脏狂跳!顾不上漫天冰锥的余威,她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灌注内息的手指狠狠戳向封冻的玄冰!

“给我开!”

“咔嚓!” 包裹着残卷的玄冰应声碎裂!

一股更加阴寒、仿佛沉淀了无数怨念与禁忌的气息,随着玄冰的碎裂扑面而来!

秦慕语一把抓住那半本残破不堪的手札,入手冰凉刺骨,纸张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化为齑粉。

她急切地翻开仅存的、没有被冰完全损毁的几页。

上面的字迹是一种古老的墨色,笔锋凌厉中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鸷和癫狂。

目光急扫,几行触目惊心的字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眼底:

…玄阴封脉者,生机如烛,风过即熄。纵有通天之力,寿亦难逾双十之限,此乃天罚,亦为命锁…

…逆天改命,唯行‘九幽逆运’之法!然此法凶险,需以至亲血脉为引,生祭其魂,夺其命格,方可…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秦慕语的手指因激动和寒意而剧烈颤抖,迫不及待地想要翻向下一页,寻找这“逆运之法”的具体内容!

这或许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甚至……关系到她自身那诡异“玄阴之体”的关键!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下一页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残破的书页上,那几行刚刚被她阅读过的墨迹,突然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起来!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在纸面下疯狂挣扎!

紧接着,在秦慕语和长风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些记载着“九幽逆运”核心信息的字迹,

连同承载它们的脆弱纸张,竟无声无息地、诡异地化作了一小撮细碎的黑色飞灰!

不是燃烧,不是腐蚀,就是那么凭空地、彻底地湮灭!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充满恶意的巨手,在冥冥之中抹去了这些不容于世的禁忌!

只留下书页上几处丑陋的、边缘焦黑的残缺破洞,像无声的嘲笑。

“不——!” 秦慕语失声低呼,心中涌起巨大的失落和愤怒!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触碰到那禁忌的核心!

“走!” 长风强忍着左肩处寒毒钻心蚀骨的剧痛和迅速蔓延的麻痹感,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右手长剑猛地一扫,将最后几根失去力道的冰锥击飞,左手一把抓住秦慕语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出口方向猛地一带!

动作因为伤痛和寒毒的侵蚀而显得有些踉跄和僵硬。

密室深处,被触发的机关似乎耗尽了能量,冰锥的喷射终于停止。

但空气中弥漫的森寒杀气和那令人作呕的幽蓝毒雾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郁,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极度危险。

秦慕语被长风带着踉跄一步,目光却死死盯着手中那半本瞬间“自毁”了关键页的残破手札,

以及书页上那个残缺的“淩”字墨迹,仿佛要将它们刻进灵魂深处。

失落、愤怒、冰冷的杀意,还有一丝对那“至亲血脉为引”字眼的惊悸,在她眼中交织翻涌。

残卷冰冷刺骨,像一块来自地狱的寒冰,紧紧贴着她的掌心。

“走!” 长风再次低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急促。

他半边身子已被那诡异的幽蓝冰霜覆盖,动作明显迟滞,但握剑的手依旧稳定,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入口方向。

守卫随时可能被刚才的动静彻底惊动!

秦慕语猛地回神,瞬间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迅速将残破的手札塞入怀中贴身藏好,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和未解的谜题。

她反手搀住长风未受伤的右臂,入手一片冰寒僵硬,寒毒侵蚀的速度快得惊人。

“撑住!” 她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指尖几枚金针瞬间刺入长风肩颈几处要穴,暂时封住寒毒蔓延的通道。

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两人相互扶持,长风忍着剧痛,凭借残存的力量和秦慕语的支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密室入口。

来时破解的双重阵法已经失效,入口处空门大开,

但外面守卫的呼喝声和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火把的光影在甬道口剧烈晃动!

“这边!” 秦慕语目光锐利,空间扫描瞬间开启,指向甬道侧面一条极其隐蔽、被垂挂的厚实冰凌和嶙峋怪石遮蔽的狭窄裂缝——

这是空间在混乱中刚刚捕捉到的、被之前阵法掩盖的退路!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没入那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冰冷缝隙。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数名守卫手持利刃和火把,惊疑不定地冲入了密室入口。

缝隙狭窄而漫长,寒气刺骨,石壁冰冷湿滑。

长风高大的身躯通过时异常艰难,每一次摩擦都让他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冷汗混着冰霜浸透了鬓角。

秦慕语紧紧搀扶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在后方支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和相对新鲜的空气。

缝隙的尽头,是一个被枯藤和积雪掩埋了大半的废弃兽穴出口,位于王府最外围荒僻的北墙根下。

两人狼狈不堪地跌出洞口,滚落在厚厚的积雪中。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刺痛。

长风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右手长剑深深插入雪地支撑着身体,

左肩处那幽蓝的冰霜在雪地的映衬下,散发着妖异而危险的光芒,甚至开始向他的心脉方向缓慢而顽固地侵蚀。

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痛苦颤抖,脸色白中透青,嘴唇已无一丝血色。

秦慕语迅速爬起,顾不上拍打身上的雪沫,立刻扑到长风身边。

她撕开他肩部被冰锥撕裂的衣物,露出伤口。

那伤口不大,却呈现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边缘的皮肉完全坏死僵硬,如同冻土。

最可怕的是那幽蓝的冰霜,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正沿着血脉经络,

丝丝缕缕地向内渗透、蔓延,所过之处,肌肉僵硬如石,血管呈现不祥的暗蓝。

“别动!” 秦慕语声音紧绷,眼神却锐利如手术刀。

她再次取出金针,出手如风,十几枚金针瞬间刺入长风胸前背后各处大穴,

形成一道密集的针网,强行阻断了寒毒继续向心脉侵蚀的主通道。

同时,她掌心按在长风冰冷的后心,一股精纯温和的内息缓缓渡入,小心翼翼地护住他微弱的心脉之火。

“嗬……” 长风紧绷的身体似乎因为这股暖流的注入而略微放松了一丝,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抽气声,

但紧锁的眉头和额上不断滚落的冷汗,昭示着那寒毒的霸道与难缠。

秦慕语的目光扫过他被寒毒侵蚀的肩膀,又落到自己刚才被冰锥擦伤、此刻同样覆盖着一小片青黑色冻痕的手臂。

伤口处传来的不只是剧痛,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缓慢吞噬生机的诡异力量。

她猛地抬头,望向远处王府那在雪夜中如同巨兽蛰伏的、灯火零星却壁垒森严的轮廓。

怀中那半本残破、冰冷的手札,隔着衣物,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玄阴封脉……寿不过双十……”

“逆命改运……需至亲血脉为引……”

那被诡异力量抹去的禁忌之页……

寒风卷着雪沫,呼啸着掠过荒僻的北墙根,吹动她染血的破碎衣袖和散乱的发丝。

秦慕语的眼神,在雪光的映照下,一点点沉淀下去,如同冰封的寒潭,深不见底,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冰冷锋芒。

王府深处那张无形的网,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也更加……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