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谷诗诗走后,午后的阳光把屋子晒得暖洋洋的。

宋景靠在沙发上刷手机,林仪发来了出差地的风景照,说要去三天才能回。

李小清的朋友圈刚更新了动态,九宫格全是零食和综艺截图,配文写着“不上班的日子真快活”。

云蔚也老实了,宋景用神念扫了眼她的店,卷帘门拉得死死的。

她宅在自己家里,卧室亮着盏昏暗的灯。

脸上的面纱遮得严严实实,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草人,宋景的名字被歪歪扭扭地写在黄纸上,贴在草人胸口。

她嘴里念念有词,一根黑针在草人身上戳来戳去,动作狠得像要把所有怨气都扎进去:“扎死你!恶心的男人!让你毁我脸……”

宋景对着空气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口袋。

太闲了,得出去转转。

换了身浅灰色的休闲装,他慢悠悠地晃下楼。

街边的梧桐树叶被晒得打卷,蝉鸣聒噪得像要把夏天掀翻。

一辆外卖车“嗖”地从身边驶过,宋景的神念轻轻一拂。

下一秒,那车在红绿灯前猛地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

几乎同时,一辆闯红灯的越野车从它车头前呼啸而过,外卖小哥拍着胸膛后怕地咋舌,额头上的冷汗混着热气往下淌。

继续往前走,路口蹲着个拾荒老人。

佝偻的背像座弯弯的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滚下来,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他手里拖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装满了塑料瓶,勒得手指关节泛白。

宋景的神念化作一股清凉的风,悄悄钻进老人的四肢百骸。

老人突然直了直腰,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

浑身的乏累像被抽走了似的,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马路中间,一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猫正缩着身子发抖。

车流从它身边呼啸而过,却总能在最后一刻巧妙地避开,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指引方向。

猫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清晰的念头:“别待在这儿,去人行道。

”它“喵”了一声,箭似的窜到路边,钻进绿化带不见了。

宋景看着那团消失的影子,想起了以前养的那只猫,也是这样的花色,温顺得很。

“回头就把小黑复活。”他低声自语,脚步没停。

一辆救护车鸣着笛从对面驶过,宋景的神念跟着探了探。

车里的年轻女子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旁边的父母正抹着眼泪。

他指尖微动,一丝温和的神力悄无声息地融进女子体内。

几秒钟后,女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看到父母担忧的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宋景收回神念,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从不乱管闲事,帮的都是些心底干净的人。

外卖小哥为了家里生病的双老,一天到晚拼命跑单。

拾荒老人总把捡瓶子的钱捐给山区,让那里的孩子有书读。

那女孩是出了名的孝女。

不知不觉走到了常去的公园。

高温天的午后,公园里人影稀疏,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宋景刚拐过弯,就听到一阵孩童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可没等那笑声落地,突然变成了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孩童的笑声裂成了嚎啕大哭。

他快步走过去,只见穿碎花裙子、戴鸭舌帽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摸着边牧的脑袋轻声安抚。

而她面前,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右手伸在半空,手腕上有道鲜红的伤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哭得浑身发抖。

是上次那个遛狗不牵绳的女生。

宋景皱了皱眉,这次她依旧没牵绳。

“是不是很疼?”他蹲到小女孩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放得很柔,“哥哥吹吹就不疼了。”

他对着女孩的手腕轻轻吹了口气,那道还在渗血的牙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淡化,最后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红痕,连细菌都被彻底清除了。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张着缺了颗门牙的嘴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宋景,突然咯咯笑了:“不疼啦!谢谢哥哥!”

她伸出小莲藕似的双手,抱住宋景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真好。”

宋景拍了拍她的背,小女孩乖乖松开手。

他站起身,直视着刚站起来的女生:“说吧,怎么回事。”

其实宋景的神念早已将前因后果,看得一清二楚。

哪是女子遛狗,分明是狗在前头溜着她走。

她低头刷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对狗的动向毫不在意。

狗先遇上了找爷爷的小女孩,小家伙见狗狗模样漂亮,笑着伸手去摸,狗也摇着尾巴凑上前。

可女子抬头瞧见,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语气嫌恶地呵斥:“别碰大雄!”

这声呵斥惊得狗猛地缩身,尖牙不巧划到了女孩的手。

论起来,双方都算不上有重大过错。

可女生自始至终护着狗,看都没看受伤的孩子,那副嫌恶的模样,实在让人不齿。

面对男人的质问,女生瞥了眼小女孩,又看了看自家的狗,脸上满是不屑:

“你是她哥?我告诉你,我家大雄可是我最疼的宝贝!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这话任谁听了都能掀起火气。

他脸色一冷,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女生的视线里突然涌进一片赤红,无数扭曲的幽魂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尖啸着扑向她的脸。

她“啊”地尖叫一声,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股骚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小女孩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咦,好臭呀。”

她拉了拉宋景的衣角,仰着小脸说,“哥哥,我不疼了,我要去找爷爷,别欺负姐姐,是我不好,没听爷爷的话随便摸狗狗。”

说完,她拍拍裙子上的灰,蹦蹦跳跳地跑向公园深处,羊角辫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宋景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收回威压,冷冷地看向地上的女生。

女生还在大口喘气,脸上满是惊恐,可眼底却掠过一丝异样的光,竟带着点……?

宋景没理她,走到边牧面前。

狗趴在地上,尾巴夹得紧紧的,头埋在爪子里,连看都不敢看他。

他伸手摸了摸狗的脑袋,毛软得像缎子:“没事的,不怪你,你要是愿意,跟我走?”

神念探进狗的意识里,看到的却是一片灰暗。

女生平时自言自语的辱骂,随手砸碎的花瓶,被关在阳台挨饿的夜晚……

可即便如此,狗的记忆深处,还藏着女生刚买回来时,抱着它晒太阳、给它买进口零食的画面。

“呜……”边牧呜咽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它抬起头,对着宋景“汪汪”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委屈:“主人以前对我很好的……她只是变得不开心了……”

宋景沉默了。

他原本想用神念给女生做个彻底的思想教育,让她明白怎么做人,可看着狗眼里的依恋,突然觉得没必要了。

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被生活磨得面目全非,把怨气撒在无辜的人和动物身上。

强行掰正他们的想法,不如让现实给他们上一课。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声音冷得像冰:“把牵引绳牵好,宠物不欠你的,别把你的怨气撒到别人身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育我!”

女生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抡起巴掌就往宋景脸上扇去。

她个子小小的,此刻却像只被惹炸毛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