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手里那五百来块钱的存折，现在，立刻，交给我。”
“什……什么？！”章军华猛地抬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存折，是他最后的私密和底气，是他背着母亲和大嫂一点点抠下来的“体己钱”。交出去？那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怎么？舍不得？”林叶子嘴角的讽刺毫不掩饰，“这点钱，连两个孩子一年的奶粉钱都够呛！你不交出来，拿什么证明你有养家的诚意？拿什么让我相信以后你的工资会归我管？”
她不给章军华喘息和狡辩的机会，紧接着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
“然后，你明天就去找你妈，找你那个‘贤惠’的大嫂王红梅，把话给我说清楚！”
章军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告诉她们：我们生了两个女儿，开销太大，日子过不下去了！以后，我们这个小家，要分出来单过。你章军华的工资，从下个月起，一分钱也不会再交给她们。家里所有的开销、人情往来、还有你大哥那两个儿子的抚养费，我们一概不管。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各管各的嘴！”
“分……分家？！”章军华失声叫了出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分家？这简直是要掀了章家的屋顶！他母亲章老太第一个就不会答应，大嫂王红梅更会闹翻天。
他这个“好儿子”、“好叔叔”还怎么做人？他几乎能想象到母亲震怒的咆哮和大嫂梨花带雨的控诉。
“不！不行！绝对不行！”章军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叶子，你这不是逼我吗？我妈那么大年纪了，大嫂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多不容易，我们怎么能……”
“不能分家？”林叶子冷冷地打断他，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早就料到的了然，“那就只剩下一条路——离婚。”
这两个字再次清晰地砸在病房里，比刚才更加冰冷决绝。
“章军华，你听清楚了。”林叶子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给他算一笔无法辩驳的经济账，“就凭你现在每个月拿回家的那15块钱，够干什么？连一个孩子的奶粉钱都不够。更别说还有家里其他的开销。
我的工资是40块，可这40块，不仅要养女儿，还要不断补贴你们章家。买米买面买油盐酱醋，逢年过节走亲戚，甚至给你那两个侄子买点零嘴，都要从我这里抠！”
“离了婚，我带着女儿搬出去。我这40块的工资，一分一厘都能花在我女儿身上，不用再填你们章家那个无底洞！不用再看你妈和你大嫂的脸色。就算日子苦点，至少钱花得明明白白，花在刀刃上。我和女儿，能活！”
林叶子喘了口气，盯着章军华那惊摇摆不定的脸，给出了最后通牒：
“两条路，你自己选：要么，明天就去跟你妈和大嫂说分家，以后你的工资全归我管，那500块存折给我，作为孩子的养育费。要么，我们明天就去街道办，去厂里开证明，离婚！”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章军华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离婚？他不想离。刚生了孩子就离婚，他的脸往哪搁？单位领导怎么看？邻居们怎么议论？
可是分家？那简直是要他的命，母亲和大嫂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焦躁地转了小半圈，眼神慌乱地扫过病床上绝的妻子，又扫过婴儿床里两个懵懂无知的女儿，最后看向紧闭的病房门。
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他需要一个缓冲，一个能让他暂时逃避的借口。
“叶子，”章军华的声音干涩沙哑，“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别动这么大的气，伤身。这事太大了，我……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闪烁，“这样……我明天，明天就去找我妈商量，好好商量，行不行？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要紧……”
商量？
不过是懦夫的缓兵之计罢了。
章老太和王红梅怎么可能同意分家，断了她们最重要的财源？
但这正合她意。
章军华的态度，他的拖延和懦弱，只会让她离婚的决心更加坚定，也让她的离婚理由更加充分——
丈夫无能力养家，且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的过度索取，导致小家庭无法维系。
明天？
她不会等他的“商量结果”。
她要利用这争取来的时间，开始自己的布局。第一步，就是先稳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寻求一切可能的外援和支持。这场离婚硬仗，她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李春桃端着那碗热气已经消散大半的白粥和两个鸡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女儿闭目躺在病床上，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女婿脸色惨白如鬼，失魂落魄地站着，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妈，你照顾叶子吃饭，我出去透透气。”章军华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叶子，军华他……？”李春桃轻声问道，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走了。”林叶子没有睁眼，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李春桃心里咯噔一下。她出去前还盼着两人能好好谈谈，缓和一下，怎么现在女婿直接走了？
这气氛比之前更糟了！
“唉……”李春桃重重叹了口气，在章军华刚才坐过的凳子上慢慢坐下。
她搓了搓粗糙的手，组织着语言，试图用最温和的方式再次撬开女儿的心防。
“叶子啊，妈知道你心里苦，委屈。军华他妈是刻薄了些，军华他今天这事做得也不地道。妈都看在眼里，替你心疼。”她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脸。
“可是孩子，离婚那两个字，它太重了啊！不能轻易说出口啊。你刚生了孩子，身体还没恢复，两个丫头片子嗷嗷待哺，这要是离了婚，你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她看着婴儿床上两个小小的襁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们这么小，不能没有爹啊。单亲家庭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你让她们以后怎么办？”
“没有爹？”林叶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妈，你觉得章军华，配做爹吗？”
李春桃被她问得一噎。
“孩子需要的是一个能保护她们、能给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心里只有他妈、他大嫂、他侄子，连她们出生都不在，连养活她们的钱都拿不出来，舍不得拿出来的男人！”
林叶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扎在李春桃的心上，“妈，你告诉我，这样的‘爹’，有和没有，区别在哪里？是能多给她们一口奶，还是能替她们挡一句‘赔钱货’的辱骂？”
“那……那也不能就离婚啊！”李春桃被女儿尖锐的反问问得有些慌乱，只能紧紧抓住“离婚”的坏处不放，
“你一个人，拖着两个孩子，怎么上班？怎么养活她们？四十块钱工资，听着不少，可三个人吃喝拉撒，孩子有个头疼脑热，那钱就跟流水一样，根本存不住啊！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让妈怎么放心？妈这心都要操碎了啊！”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得更加伤心。
“妈，您知道结婚这1年半时间，我再章家是怎么过的吗？您也知道我从小性子要强，不愿意把家中不好的事情告诉你们，平白惹你们担心。”
林叶子，把婚后的生活，丈夫章军华的工资分配，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李春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