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却避开了,只随意地从袖中扯出一方素白帕子,漫不经心地缠在掌心的伤口上,帕子瞬间洇开一团鲜红。

然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脸上,落回我依旧僵直举着的那封和离书上。

“看来夫人对这门婚事,颇有微词。”他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出口,仿佛他流血的手并不存在,“陛下亲自赐婚,丞相府与国公府联姻,关乎朝局,非是儿戏。”

他朝前又迈了一步。

带着那股迫人的血腥气和冷冽的沉水香,再次将我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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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原地。

他伸出手,没有接那封和离书,冰凉的、沾着些许未干酒液和血腥气的手指,却轻轻捏住了我递着信函的那只手腕。

我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栗。

他的指尖很冷,像一块寒玉,激得我猛地一颤,几乎要甩开。

他却握得不容置疑,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会弄疼我,也绝不容我挣脱。那被帕子草草包裹的伤口就在我腕脉附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微微的濡湿和温热。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热。

“和离,或是丧偶……”他重复着我的选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俯身靠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缓缓道,“夫人倒是替为夫想得周全。”

他靠得太近,呼吸拂过我耳廓,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只可惜,”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蛛丝,缠绕着我,“这两个选项,我都不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微微一转。

我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指间那封素白的和离书已然易主,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捏着那薄薄的信封,看也未看,指间稍一用力。

“嗤啦——”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

那封我揣了许久、视作解脱希望的和离书,在他掌中轻而易举地被撕成了两半,再撕,变成四片……碎纸如同苍白的蝶,纷纷扬扬飘落,混入地毯上酒液与血的污渍里。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

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冷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堆碎片,又抬眼看他冷漠得不近人情的脸,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盖过了恐惧。

“沈诀!”我声音发颤,几乎是尖叫出来,“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的夫君。”他打断我,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拜了天地,入了宗谱,名正言顺。”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跪了一地的仆役,最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今夜之事,我可以当你年少冲动,不予计较。”

“没有和离,没有丧偶。”

他微微倾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逼视着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只有沈夫人。”

“活着,留在沈府的沈夫人。”

“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