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拈起了那只玉杯。
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在烛光下泛着冷感的光泽。
他看也没看,指腹微微一用力。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爆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那坚硬的玉杯,竟被他徒手生生捏碎!
碎片夹杂着残存的酒液,迸溅开来,有几片甚至擦过我的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刺痛。
我瞳孔骤缩,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口。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任那些碎片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殷红的血珠,瞬间从他被割破的掌心沁出,沿着他冷白的手指蜿蜒而下,一滴,两滴,无声地砸落在鲜红的地毯上,裂开更深暗的痕迹。
他抬眸,视线重新锁死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我完全无法读懂的情绪。像是震惊,像是探究,像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疯狂。
他忽地扯开嘴角,勾出一抹极淡、极冷,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低沉的、带着一丝哑意的声音,伴随着他掌心血珠滴落的节奏,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喜房里,清晰地砸进我的耳膜:
“夫人以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偏执。
“为夫还会让你……”
“……死第二次吗?”
那声音不高,甚至压得有些低,却像淬了冰的钢针,一根根钉进我的耳膜,震得我颅腔都在嗡鸣。
……第二次?
他怎么会说……第二次?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兜头淋下,瞬间冻结了我四肢百骸里那点虚张声势的勇气。我瞳孔紧缩,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戏谑、试探,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
只有深不见底的幽寒,和掌心不断沁出的、触目惊心的红。
那红滴落在同样鲜红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空气里骤然弥漫开一股极淡的铁锈味,混着合卺酒残存的冷香,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场发生在三月后的死亡,那柄没入心口的匕首,他冰冷审视的目光……除了我和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系统,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
是试探。一定是试探。
我强迫自己从那石破天惊的五个字里挣扎出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摇摇欲坠的镇定。可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方才泼酒、自饮、递和离书的嚣张气焰,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和他此刻流血的手掌,碾得粉碎。
周围的仆役早已吓瘫在地,抖如筛糠,连呜咽声都死死憋在喉咙里。
沈诀的目光却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他自己仍在淌血的手上。他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为疼痛,更像是对这不受控的流血和碎裂的狼藉感到一丝不耐。
“收拾了。”
他声音平淡无波,吩咐跪得最近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几乎软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起来,手脚并用,用颤抖的袖子去擦拭地上的酒渍和碎片,又哆哆嗦嗦地想替他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