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更致命的一幕。
顾修泽一言不发,却用一个无声的动作,将这场构陷推向了高潮。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孩子揽到身后,用身体形成一道保护的屏障。随即,他抬起头,用一种混合了恐惧、担忧与深切无奈的眼神望向陈立警官,最后,沉重地、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父亲对另一个“失控母亲”所能做出的、最悲悯也最具杀伤力的无声判决。
我看见陈立警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的视线越过哭喊的苏晚晴,在他身后那个始终保持着完美悲痛表情的顾修泽脸上,多停留了零点五秒。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既视感。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悲伤的父亲,而是一个过于完美的、滴水不漏的“证据”。那种完美,对于一个见惯了人性混乱的老警察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内外夹击的窒息感攫住了我。门外,是代表国家机器、不容置喙的冰冷规则;门内,是正在对我进行恶毒构陷、不断煽动舆论的真正敌人。
我被困在这两者之间,像一只被两面墙壁不断挤压的风箱,肺里的空气被一寸寸抽干。
我看到陈立警官开始通过对讲机程序化地部署行动,他的嘴里吐出“目标情绪激动”、“启动一级预案”、“联系精神卫生中心,准备约束性保护”等冰冷的词汇。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没有温度的钢钉,将我从“悠悠的妈妈”这个身份上剥离,重新编码成一个需要被处理的、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开门投降,我会被立刻当成精神病人带走,悠悠的真相将永无天日。
继续抵抗,只会招致警方的强行破门,让我彻底坐实“暴力疯子”的罪名。
前进是悬崖,后退是深渊。
我被彻底困在了这道由法律和谎言共同砌成的壁垒前。
5
我闭上了眼睛。
我主动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扩音器的电流声、父母们的议论、铁门被工具试探的刺耳摩擦……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遥远的噪音,像隔着深水传来的回响。我退回到我的精神堡垒,那里只有我和悠悠的记忆。
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
一个声音,像一根烧红的毒针,猛地刺穿了我所有的防御。
那声音尖锐、兴奋,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毒,是苏晚晴。
“……跟陈警官说,我们有新思路了!不用硬来!去找!去找一幅画!悠悠的画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画”……
这个字,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中的混沌。我猛地睁开眼,仿佛被人从深海的窒息中硬生生拽回了水面。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像两把淬了冰的刀,死死地钉在了正在打电话的苏晚晴,和不远处始终保持着冷静的顾修泽身上。苏晚晴挂掉电话,兴奋地朝顾修泽看去,眼神里闪烁着计划得逞的毒光。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让我血液冻结的动作。
顾修泽看到了苏晚晴,然后,他抬起手,在空中非常缓慢地、优雅地……做了一个画画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