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刚刚平息下去的恐惧与愤怒被再次点燃。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骚动,而是一种统一的、冰冷的敌意。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感觉就像在黑暗的深海中,我拼尽全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绳索,却在即将被拉出水面的瞬间,发现那绳索的另一头,系着一块将我拖向更深渊的巨石。

我看见一张张嘴在开合,一部部手机的黑色镜头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再次对准了我。苏晚晴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鞭子,抽打着我的神经:“拍下来!所有人都拍下来!让警察看看,让全世界都看看,一个疯子有多危险!”

我的审判庭,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对我个人的、一场公开的、网络直播的处刑。

我被彻底钉死在了“偏执疯子”的耻辱柱上。我所有的言语和行动都失去了意义。顾修泽和苏晚晴联手为我打造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一个无法逃脱的、名为“疯狂”的囚笼。

我放弃了。

我放弃了所有对这个现实世界的辩解和对抗。

在被彻底吞噬之前,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不是投降。

这是一次主动的、积蓄力量的战略性撤退。我选择主动放弃这个已经沦陷的物理战场,退回到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精神堡垒。

我的内心冰冷而清晰:

你们可以污染现实,但你们污染不了我的记忆。

你们可以伪造同情,可以编造谎言,但有一个东西,你们永远无法复制。

我要回去,回到悠悠的画板前,回到那个她亲手签下的名字里。

我要找到那颗代表着“心中有爱”的小小爱心。

那将是我刺穿你们所有谎言的,最后的匕首。

4

尖锐的警笛声,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强行剖开了我紧闭的世界。

红蓝交错的警灯穿透雕花铁门的缝隙,无声地扫过门厅里每一张或惊恐或幸灾乐祸的脸。警察的到来,并未给我带来丝毫希望,反而像一堵缓缓升起的、冰冷坚硬的墙,横亘在我面前,将我与最后一丝光亮彻底隔绝。

一个冷静、程序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不容置喙:

“林岚女士,我是市局刑警队的陈立。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非法拘禁,危害公共安全。请立刻打开门,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隔着铁门,死死地盯着那个说话的男人。他就是陈立警官,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脸上写满了疲惫。

我试图向他解释,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陈警官,听我说!这里有人撒谎!悠悠的失踪跟他们有关!”

我的话,像石子投进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陈立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公式化的冰冷:“你的诉求我们已经了解。现在,请先开门。任何事都可以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

我的“母爱法则”,与他所代表的“社会法则”,在这扇冰冷的铁门前,形成了不可调和的正面冲撞。

就在这时,苏晚晴抓准时机,用一种惊恐万状的、表演出来的哭腔对着门外高喊:“警察先生,快救救我们!她已经疯了,完全失控了!刚才还攻击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