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久?
第一天,我们还带着点末世躺赢的新奇感,清点了她冰箱里的存货,煮了顿火锅,隔着玻璃拍照记录这“奇观”。
第二天,雪没有停的迹象,白茫茫一片压得人心口发闷。我抱着笔电缩在角落线上开会,摄像头坚决关闭,麦克风静音,听我的直属上司冯岩在那边絮絮叨叨说着“克服困难”、“坚守岗位”,屏幕上的消息框里,同事们用表情包无声地交流着焦虑。
第三天,第四天……第七天。新闻里重复着“不要外出”的苍白警告,救援的消息遥遥无期。业主群里,最初分享电影资源的轻松氛围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试探性的食物交换,以及一种沉默蔓延的、心照不宣的紧张。
我们的火锅早已变成清汤挂面,管家每一次送餐也都开始计量。
喜子越来越频繁地去检查门锁,哪怕明知这门固若金汤。
然后,赵辰来了。
他像个雪人,几乎被冰壳包裹,防毒面具结着厚厚的冰霜,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覆雪的拖橇。他几乎冻僵,话都说不连贯,只是告诉公寓管家他来找喜子。
得到了喜子“同意放行”的回应,他才被允许进入公寓楼。
我和喜子下楼去接他,看到他眼神亮晶晶的:“喜子……我……我家厂子……拖了点……吃的……”
喜子看到他拖橇上露出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包装,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手忙脚乱地把他拉进来,用尽力气帮他搓着冻僵的双手。
我帮忙卸下那些宝贵的物资,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混杂着巨大的感激。在这种时候,这点东西是能救命的。赵辰家开食品厂,他这份心意,太重了。
我们收留了他。公寓足够大,多一个人没什么。起初几天,他表现得甚至称得上君子,主动负责体力活,分享他带来的食物,绝口不提其他。
直到那天晚上,我揉着发涩的眼睛从临时办公角落站起来,想去倒杯水,听见阳台方向传来压低的、激动的声音。
“……我他妈差点死在路上!就为了给你送点吃的!现在你跟我说谢谢就完了?”是赵辰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扭曲。
喜子的声音则在发颤:“我很感激,真的……但这不是交易……”
“那是什么?我活该?呵呵,现在是什么世道了?你以为老子还有耐心慢慢追你?”他逼近一步,影子投在磨砂玻璃上,显得庞大而具有威胁性,“你以为你们两个女的能守得住这些东西多久?”
一声压抑的惊叫,和什么东西被碰倒的闷响。
我冲过去时,看见喜子手里攥着那个我们一起赢来的、金属底座已经扭曲的游戏奖杯,浑身发抖。
赵辰捂着头额,一缕暗红的血从他指缝间渗出来。他盯着她,眼神里的疯狂一点点褪去,沉淀成一种冰冷的、令人胆寒的东西。
他忽然举起手,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他说,声音平静得诡异,“我昏头了。压力太大了……对不起。”
他道了歉,默默退回客房。
而我和喜子冲回卧室锁好门,却一夜未眠,握着那个奖杯碎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