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准备将糕点送给谁。”琼玉问得详细：“女子还是男子？”
顾月婵：“男子。”
琼玉当她想送给叶二郎，轻笑道：“娘子是不生叶二郎的气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顾月婵认真挑选着送给道长的糕点：“我是求人用的，一定要显得贵重才好。”
求人？
琼玉困惑：“娘子是遇到难事了？”
顾月婵抬头，刚欲说个清楚，可转念一想，琼玉古板得很，万一和阿娘告状可怎么好。
都说事以密成，阿娘说得对，她还是得多长点心眼。
“是我准备去上香，求真人保佑咱们家一切顺心。”顾月婵边说边接过碧文递来的钱匣子：“让人准备好马车，我明日就去。”
娘子确实正因家中诸事不顺而烦心，去道观上香散心也好，娘子心境许能开阔些。
琼玉不再多问，转身去寻娘子要的桃木匣。
正数着钱的顾月婵唇角悄悄扬起，只是看着匣子里的银钱又犯起了难，该给那道长多少银子好呢。
若是少了，只怕他不看在眼中，若是多了……
顾月婵抿了抿唇，她舍不得。
因她幼时花钱无所顾忌，阿娘便开始管束她的花销，每个月不过给她二两银，若是将她攒的银子全给了道长，那她之后的日子可就连一根金簪都买不起了。
可想想还是阿爹的事情更重要，她心一横，将五张百两银票放入一个绛色牡丹金丝荷包中，又将其他小额银票和碎银放入一个素雅青锻荷包中。
在旁伺候的碧文见姑娘竟然将匣子里的银钱全取出来，不禁吃惊：“姑娘，这可是您攒了许久的，您难道又想去买什么华贵珠钗吗？”
“不。”顾月婵捏着荷包，目光坚定道：“我去上香。”
碧文：“……”
她今日方知，自家娘子原来对三清真人这般诚心，将家底都掀翻了。
翌日顾月婵去和祖母爹娘请过安，带着琼玉和碧文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往永安观去。
车夫愣了。
顾月婵见他不动，问道：“可是不认识路？”
“六娘子，小人倒不是不识得这永安观的位置，只是……”车夫粗犷的眉拧起：“据说这永安观外有禁军守卫，寻常人是无法入内的。城内的祥龙观，城外的景云观，这两处都是极为灵验的，且寻常百姓也可入内，六娘子不若另择一处？”
可顾月婵打定了主意，不肯更改，琼玉劝了两句也是无用。
“你只管去就是，若真的不能进，我们再返回。”顾月婵刻意板起脸：“难不成我去哪里，还要听你的不成？”
车夫见她发怒，忙请罪：“是小人多嘴。”
他不再迟疑，马鞭一甩，车轮滚动，马车载着主仆三人往城外驶去。
顾月婵又查看了一遍带去送给那位道长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忐忑，若道长是圣人的心腹，这些东西只怕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不如她多说些好话，说不定道长心情一好便会应下她的请求了。
另一侧，碧文和琼玉听完车夫的话，面上皆露出踌躇的神色，不知该不该劝一劝姑娘。
虽说姑娘待她们是好性儿，可是她那偶尔固执的性子，便是主君和夫人都只能顺着她，她们更是没办法阻拦的。
“娘子……”琼玉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顾月婵抬手阻止：“你们可是我的婢女，一切听我吩咐就是，若是你们敢和我阿娘告状。”她哼了一声：“那你们就去我阿娘身边伺候吧。”
琼玉和碧文这下更是明白娘子要做的事定然是夫人不会允许的，心下焦急，可也只能俯首称是。
只盼着娘子不会闯出什么篓子，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过，京都权贵遍地，万不可让娘子如在云州般肆意妄为，免得招惹祸端。
永安观坐落在城外一片山林中，行至半程，马路两侧已是渺无人烟。
顾月婵掀开车帘看了半晌，这道观建得属实偏僻，下次该多带些人，免得真被琼玉说中，遇上歹人。
不过道观四周虽荒凉，“永安观”的牌匾却气派，而且门口确有四位身穿甲胄的卫兵看守。
马车停在远处，没有靠近，琼玉只悄悄瞧了一眼，转身又想劝娘子三思。
奈何顾月婵已经起身准备下车，碧文紧随其后，只留下欲言又止的琼玉，无可奈何之下，她也只能跟着自家娘子一同往道观门前走去。
三人还未走近，便被一卫兵厉声喝住：“何人靠近？”
顾月婵自小见多了禁卫军，哪里会被吓住：“我是来上香的，烦请通禀你们观主。”
卫兵冷声道：“此处不可上香，速速离去。”
“是吗？”顾月婵露出困惑之色：“可我前几日在骊山围场遇见那位道长时，他可不是这般说的。”
骊山围场乃是皇家之地，寻常人不可入内。
卫兵察觉到她的身份不同，又思及前几日圣人刚去过骊山，面色缓和些许，又问道：“不知是哪位道长？”
顾月婵哪里说得上来，那位道长根本没说他的道号，她也忘记问了。
她不动声色道：“道长说，待下次见面，自然会将他的道号告知于我，不过我记得跟着他的侍从名唤云期，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进去通禀，就说是顾家六娘前来谢过道长上次指路之恩。”
他们刚随圣人从骊山归来，此女子又生得花容月貌……
四名卫兵低声交谈两句，一人大步转身向内走去。
刚才冷言冷语的卫兵虽未让开半步，可在听到中郎将的名讳后，到底不敢确定此女子与圣人的关系。
“那就请娘子稍候。”他客气道。
琼玉看着卫兵的态度逐渐软化，心中也不禁揣测，难道娘子真的是来此做正事的？也不知娘子口中的道长到底是何人。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卫兵从内而出，恭敬道：“娘子请进。”
顾月婵攥着的手指慢慢放松，步伐沉稳地走入，她刚跨过门槛，却听见琼玉低促地喊了一声“娘子”。
她回头一看，碧文和琼玉正被卫兵拦着， 她望着她们二人焦急担忧的神色，刚欲开口，就听那卫兵道：“娘子请独自入内，她们可留在此处等候。”
琼玉一听此话，眼中就差写上大大的三个字——快回来。
此道观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里面的人是何品行更是无人知晓，娘子又是一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顾月婵也看明白了琼玉的意思，不过她只踌躇了两息，就毅然决然的抛下她们，独自进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缓缓呼气，本来她就是送银子来的，旁人自然不必图谋她的钱财，道长又是方外之人，肯定也不会图她美色。
顾月婵暗暗鼓舞自己，能进去已是不易，此行必要有所收获。
绝不可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