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程芜将此行结果禀明长公主。
“奴婢去时,顾家老夫人并未一口答应,道是六娘子近日身体不适,要派人去瞧瞧六娘子恢复如何,免得拖着病体去,扰了您的兴致。”
司马嫣轻笑:“倒是警惕得很。”
程芜道:“所以奴婢讲明此次马球赛的目的,请六娘子是因她与宁熙长公主乃表姐妹,他们这才放下戒心。”
司马嫣沉吟片刻,道:“看来,顾家人对这六娘子倒是颇为宠爱。”
若是圣人当真对顾六娘子有意,以利相诱,反倒不容易让顾六娘子主动靠近圣人。
“而且,今日长平侯去了顾府,不知所为何事。”程芜继续道:“六娘子已过孝期,又年满十六,若是两家想尽早成婚……”
司马嫣轻描淡写道:“无妨,他们又非小门小户,再急也不会在年内成婚。”
程芜便不再多言,她知道长公主心中自有成算。
而长平侯府内,许夫人听到侯爷的话后,瞳孔微睁:“户部侍郎?可之前不还说圣人不满顾家……”
“圣人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看清的。”叶安坐在黄梨木圈椅上,神色愉悦:“你明日去一趟顾府,将六娘和二郎的事情早日定下,二郎也不小了,不好一直拖着,给顾府的聘礼之前便说过比照大郎的,应当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大郎是侯府世子,明湖县主又是宗室女,聘礼本就该高上许多,若是这聘礼不是给到顾家,许夫人着实满意得很。
但人不对,许夫人此刻只觉得难受得很。
她之前以聘礼尚未准备周全拖延过一次,这次倒不好用相同的借口。
“自然。”许夫人僵硬一笑:“只是这件事还未落定,顾家那边婚事恐怕无法全心全意地办,要不再等几日?”
叶安不满地拧起眉,目光探究地望向她:“你可是不满这门婚事?当年定下婚约时我是询问过你的意见的,你亲口应下,如今为何一直拖延?”
若是让侯爷知道她想让二郎娶谢氏女,只怕这婚事她就插不上手了。
许夫人忙解释道:“只是上次郑夫人来时,说想要回云州,我怕顾家不曾安稳下来前去商议,难以有个定论,不如等敕书下达,他们家有了定心丸,这婚事也能办得更顺利。”
此话也有道理。
叶安点点头:“也好,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你先准备着。”
许夫人温声答应。
若是没有谢家这个选择,顾家重入官场,这门婚事她勉强也能满意,但有了对比,她哪里还能甘心放弃谢家这棵大树。
敕令未下,谁知结果如何,万一圣人压下任命诏书,或是朝中大臣上谏反对,那顾家还有什么理由待在京都不走。
她吩咐府中伺候侯爷的小厮,若有朝中消息立刻来报。
因着此事,许夫人连续两日心情极差,可又不好在人前表露,压抑之下,脸色明显黯了许多。
伺候她的心腹嬷嬷知她所想,夜静无人时低语道:“夫人您何必焦心,就算侯爷和二郎都不会同意退婚,可还有顾家呢,您忘记世子当年是如何退婚的了?”
许夫人当然记得,但此事有损声名,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愿意用此招数。
她迟疑道:“二郎刚入官场,若到时候闹得大了,我担心他被御史弹劾。”
“于男子而言,不过是场风流韵事,当年世子也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嬷嬷见她仍有顾虑,压低声音道:“不过,奴婢还有一法子,若是名声有瑕的人是顾六娘子,那夫人退婚便师出有名了。”
许夫人眸光一闪,如此,既不会损坏二郎的名声,又能让他死心。
确实是个好办法。
三日后,在顾家众人隐秘的期待与不安中,使者带着圣人的任命敕书敲响顾宅大门。
顾明途接过旨意,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起父亲去世前的忧虑,不得圣心的官员,丁忧起复何其艰难,回京都半年,他已做好将家族兴旺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的准备。
谁能料到他还能收到圣人的册书。
此刻,他格外感激圣人隆恩,暗自立誓要竭力为朝廷效命。
顾月婵见阿爹立在原地不动,困惑道:“阿娘,阿爹怎么了?”
“大概是太高兴了。”郑滢笑道:“没事儿,过两日就好了。”
甚少看到父亲如此失态,顾月婵抿唇一笑,凑到母亲身边低声道:“阿爹看着好呆啊。”
郑滢轻拍女儿的肩,同样压低声音:“可别让你阿爹听见,他要面子。”
顾月婵笑着点头。
给了使者谢银,客气送人出府后,袁老太太精神焕发地转回身,见儿子眼眶泛红,比刚入官场的时候还不如,不禁嫌弃地啧了一声:“瞧瞧,四十多的人了,还没朝朝稳重。”
顾明途也觉惭愧,拱手道:“母亲见谅,只此一次了。”
“行了,回去吧。”袁老太太上前拉过顾月婵的手:“这次还多亏了朝朝,上次你们居然狠心让她跪祠堂,若不是她请人在圣人面前说好话,圣人还能想起你?”
这话说得顾月婵都觉得有些难为情:“祖母,其实也不全是孙女的功劳,阿爹为官多年,若是圣人不满意阿爹,怎么会任命阿爹为户部侍郎呢。”
袁老太太笑着睨了眼儿子:“瞧瞧,朝朝多孝顺,还知道为阿爹说话呢。”
顾明途握着册书,眼中笑意渐深:“是,朝朝向来乖巧懂事。”
在一旁瞧了半天的吕雁芳暗自翻了白眼,若是六娘是乖巧懂事的女子,那满京都的娘子就没有骄纵任性的了。
大伯既然已被任命为户部侍郎,这管家权恐怕不日就要被婆母勒令归还给大嫂了。
她不满地瞥向自己夫君,若是他能争气些,还能轮到大房威风这么多年?
顾明昌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在笑着恭喜:“真是柳暗花明,大哥,弟弟真是为你高兴,等大郎回来了,还要请你指点一二呢。”
“一家人,无需客气。”顾明途身为顾家家主,家族前途皆系于他,提携教导小辈本就是分内之事。
顾家大郎乃是二房长子,吕雁芳这才意识到,他们家将来依旧要依仗大房。
她忙露出夸张地笑:“那咱们家是不是该宴客了,大嫂,这事我可生疏得很,还是得大嫂来做,等会儿我就亲自将对牌和账簿送到锦秀院去。”
顾月婵想起前几日二叔母的模样,再瞧她现在的态度,颇觉得讽刺。
不过她自觉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娘,因为只轻轻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刺人的话。
郑滢也未客气推辞,之前不计较,不过是觉得他们极有可能返回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