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下回响
南极的风，是宇宙间最纯粹的虚无之叹息。
它永无止境地刮过这片被遗忘的白色荒漠，卷起亿万颗冰晶，如同冰冷的沙尘暴，试图磨平一切棱角，掩埋一切不属于此地的痕迹。
在这里，声音被广袤无垠的空寂所吞噬，色彩被简化为蓝与白的残酷单调，生命的存在显得如此突兀而微不足道。
埃尔斯佩斯·韦恩博士拉紧了防寒服的兜帽，即便隔着最先进的隔热材料，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依旧执着地提醒她：
人类在此地并不受欢迎。
她站在营地主帐门口，目光越过一排排被冰霜覆盖的仪器设备和低矮的居住舱，投向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原。
地平线模糊而锐利，将铅灰色的天空与惨白的大地切割开来，这里是世界的尽头，或者说，是某个旧日世界的冰冷坟场。
“韦恩博士，韦伯斯特领队请您去指挥中心。”一名裹得严严实实、声音因面罩而模糊不清的队员小跑过来，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撕碎。
埃尔斯佩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表面的严寒与孤寂之上。
作为考古学家，她毕生致力于解读石头上沉默的语言，与早已化为尘埃的文明对话。
而这次南极联合勘探任务，最初的目标只是常规的地质与气候研究，直到一周前那场异常的地震。
地震本身在南极并不罕见，但随之而来的雷达回波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冰层之下，深处，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绝非自然形成的东西。
它的几何形态让最先进的成像软件都出现了紊乱，生成的三维模型充斥着尖锐得不合常理的角度和似乎同时向多个方向延伸的通道，挑战着每一个观察者的空间认知能力。
非欧几里得结构——这个概念在她脑中盘旋，既令人心悸，又让她感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指挥中心里温暖得多，空气中混杂着电子设备的热量、咖啡因和一种紧绷的期待感。
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那个扭曲的雷达成像图，像一颗寄生在冰层下的恶意肿瘤。
阿伦·韦伯斯特，探险队领队，一个下巴线条硬朗、眼神沉稳务实的男人，正抱着双臂站在屏幕前。
地质工程师里奥·桑托斯则在一旁忙碌地调整着参数，试图让图像更“合理”一些，但显然是徒劳。
“埃尔斯佩斯，”韦伯斯特朝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钻孔和初步摄像已经完成，我们……看到了内部。”
“然后呢？”埃尔斯佩斯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然后，我建议你亲自看看，里奥，把画面接过来。”
桑托斯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主屏幕切换成了来自冰层深处钻孔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最初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伴随着探头下降的摩擦噪音。
然后，光线亮起，照亮了前方。
那是一条通道，或者说，是类似通道的结构。
它的墙壁并非平滑的冰或岩石，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暗沉的、仿佛吞噬光线的材质，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
但最令人不适的是它的形态。
摄像头向前移动，但画面中的透视关系极其古怪，近处和远处的比例似乎发生了错乱，墙壁的线条以令人头晕目眩的角度相交又分离，感觉它既在向前延伸，又在向侧面和上方扭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