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慢慢地,一点点地,扯动嘴角。
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极其温顺,甚至带着点卑微的,她练习过无数次的、最像林薇薇的笑容。
“我知道了,西洲。”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点波澜,“我不会妄想的。”
“醒酒汤可能要重新热一下,我去弄。”
她轻轻挣脱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过身,重新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醒酒汤,走向灶台。
背脊挺得笔直。
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蹿起,舔舐着锅底。
身后传来顾西洲离开厨房的脚步声,一步步踏上楼梯,渐行渐远,最后是主卧门被关上的轻微响动。
他去了主卧。
这栋别墅里,他们从来都是分房睡的。他睡主卧,她睡次卧。泾渭分明,如同楚河汉界,提醒着她永远越不过去的界限。
厨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锅里逐渐升温的水声。
沈清禾看着那蓝色的火苗,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
直到“噗”的一声轻响,醒酒汤煮沸了,溢出来一点,浇灭了那簇蓝色的火焰,发出一阵细微的“滋滋”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关掉火。
厨房里再度恢复寂静。
她看着锅里那碗失败的醒酒汤,看了许久。
然后,她伸出手,平静地,将锅里滚烫的汤水,连同那个瓷碗,一起倒进了水槽下的垃圾桶里。
瓷器撞击金属内壁,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哗哗地冲下,将那些残渣和滚烫的温度一起冲走,只剩下冰冷的狼藉。
做完这一切,她擦干净手,一步步走上二楼。
经过紧闭的主卧房门时,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次卧。
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在地。
窗外雨声未停,敲打得人心烦意乱。
她坐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失去知觉。
然后,她撑着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最底下的那个抽屉。
里面很空,只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硬纸盒。
她将盒子拿出来,打开。
里面不是首饰,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只有一沓纸。
最上面是几张近期医院的妊娠确诊单,下面,厚厚一摞,全是过去五年的。
每一次怀疑,每一次检查,每一次确认后的欣喜若狂,紧接着,是更深、更无望的恐惧和挣扎。
五年,她偷偷怀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跟朋友喝酒,醉后抱着她,模糊地喊了一声“清清”(他从未这样叫过她),她天真地以为曙光终于来了,或许她可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期待。结果第二天,他接到林薇薇从国外发来的邮件,心情极差,因为她端去的咖啡温度不对,他抬手挥开,滚烫的液体泼了她一身。孩子没保住。他给了她一张卡,让她好好休养,甚至没多问一句她为什么身体那么虚弱。
第二次,是在他生日那天,他许愿时看着窗外,侧脸落寞,她说希望他快乐,他难得地对她笑了笑。她以为那是希望。可没多久,他在一个商业晚宴上遇到一个侧脸像林薇薇的女明星,追了出去,第二天铺天盖地都是顾氏总裁夜会佳人的绯闻。她情绪波动太大,孩子依旧没留住。那次,他因为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林薇薇喜欢的古董花瓶,让她在雨夜里跪着捡碎片。她流产的血混着雨水染红了那些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