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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言川的目光,浮起难以置信的愕然。
似乎他终于大发慈悲,决定让我回傅家。
该是多么毋庸置疑的,让我喜不自禁的一件事情。
我蹲身下来,一点点捡拾起地上的泥塑碎片。
大概不可能再拼好了,但我还是想留着。
傅家人还是不走,还在不断说着些什么。
言辞委婉地,表达对我的不满。
我不想再搭理他们。
可宋婉儿却非得还要上前招惹我。
她大概觉得我不会动手了,泫然欲泣走到我面前道:
「对不起,昭昭姐,我帮你拼起来吧。」
她俯身伸手,捡起一块碎片。
我利落起身,抽走她手里的碎片。
再同样的一耳光,扇到了她脸上。
宋婉儿身体夸张地晃了一下。
朝后踉跄时,打翻了我桌上的一只瓷杯。
然后,她摔到了地上,碎瓷划破了她的额角。
傅家人咋咋呼呼地惊叫,手忙脚乱上前搀扶她安抚她。
连带着,几声实在忍不住的对我的责备:
「昭昭,你又何必闹成这样!」
傅言川看向宋婉儿额上滑下的血,也彻底黑沉了脸色。
他第一次斥责我:
「我说过了,会卜出吉卦。
「昭昭,你不必这样拿婉儿撒气。」
我第一次对宋婉儿动了手。
他终于还是连面上的温和,都装不下去了。
宋婉儿倒在地上,虚弱喊着头晕。
傅言川再顾不上其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冲向了门外。
哪怕她那点伤,怎么看也严重不到哪里去。
大概如他所说,宋婉儿到底是从小被傅家娇养的,跟我不同。
一众人纷纷跟了出去。
拥挤的客厅里,眨眼间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在突兀死寂下来的周遭里,心反而也慢慢跟着平静了下来。
大概就像七年前,我刚来时想的那样。
我对傅家对傅言川,本来也谈不上多少感情。
或许过去的七年里。
傅言川装模作样对我的关照,也让我的心起了涟漪。
血脉相连的兄妹感情,也曾让我真的期望过回到傅家。
而现在,我清楚了没人真的希望我留下。
但至少我还可以离开。
我成年了,如今读完了医科大学,已经开始在医院实习。
法律无法再限制我,必须和傅家在一起。
我想起,塞进了邮筒里的那封信。
我想,我真的该带着雪,去找我的养兄了。
我忽然一刻都不想等了。
我想,就明天,等火车站一开门。
我要买最早的一趟票,回南边军区大院。
我忽然格外地想回家,那个于我而言真正的家。
我想回去找养兄,想找赵家婶婶吃红烧肉。
她七年前说好做给我吃的,我还没吃到呢。
养兄说,军人说到就会做到。
赵家婶婶是军属,一定也是一样的。
我将捡拾起的泥塑碎片,小心装进玻璃罩子里,抱到手里。
看着看着,眼睛酸得厉害。
七年了,这里从来不是我的家。
我收拾了行李。
再抱紧玻璃罩,起身,出门离开。
9
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南边后。
那些愤然、怒恨、委屈不甘,所有的情绪,似乎也终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