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听见它们说话。
不是睡梦中的模糊呓语,而是字正腔圆、逻辑清晰的交谈。每晚凌晨三点整,准时开始,雷打不动。
一个声音尖细,像指甲刮擦玻璃:“…鼻子,今晚先把他的鼻子轮廓拿走怎么样?我看腻了这个弧度。”
另一个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急什么?左边的眉毛还没完全‘熟透’,再等一晚,等那瓶‘养料’再消耗一点…”
对话就在我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进行,冰冷的气息偶尔会拂过我的额头。
而我,浑身僵硬地躺在被窝里,连眼球都不敢转动,更别说睁开眼了。我怕一睁眼,就会看到两张正在讨论如何将我“拆解”的脸。
这种折磨持续了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时间感已经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我好像真的在变丑。
不是错觉。
皮肤莫名变得粗糙暗沉,原本还算高挺的鼻梁似乎塌了一点,眼神也越来越呆滞无光。镜子里的那个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陌生、平庸,甚至…丑陋。公司里曾经对我颇有好感的几个女同事,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疏远。
与此同时,另一个变化是桌上那瓶酸奶。
每天清晨,当我从几乎彻夜未眠的恐惧中挣扎起来,床头柜上总会放着一瓶玻璃瓶装的酸奶,瓶身上贴着一个手写的标签:“致亲爱的你”。落款是一个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是隔壁工位那个总是低着头、头发油腻、戴着厚厚眼镜叫小花的姑娘送的。她在一家小书店做店员,不知怎的就认识了我,每天都会“顺路”送来一瓶,风雨无阻,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羞涩又古怪的热情。
起初我只当是桃花运,虽然她不怎么起眼,但这酸奶口感醇厚,味道确实不错,喝下去之后似乎连凌晨受到的惊吓都能缓解几分。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我发现她似乎…不一样了?
皮肤好像白了点,细腻了点,那副厚重的眼镜后面,眼睛的轮廓似乎也变得好看了些。虽然变化细微,但架不住每天对比。公司里开始有男同事会偶尔跟她开两句玩笑了。
直到那天早晨,我因为前夜“听”到那两个鬼商量要取走我“左边锁骨的所有线条”而心神不宁,失手打翻了那瓶酸奶。
乳白色的液体泼洒在桌面,一股极其浓郁的、近乎刺鼻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那味道…竟然和我半夜闻到的、从那两个说话东西身上飘来的冰冷气息,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而就在酸奶被打翻的下一秒,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某种连接被强行中断了。
昨晚被讨论的“左边锁骨”处,传来一阵清晰的、被剥离的酸软感。我下意识地捂住肩膀,跌坐在椅子上。
送酸奶的小花恰巧这时推门进来——她不知何时有了我家的钥匙——看到狼藉的桌面,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弯腰想帮我擦拭。
她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我清楚地看到,她那原本平平无奇的锁骨线条,此刻竟然变得精致又漂亮,肌肤光滑白皙,与我此刻酸软无力的肩膀形成了可怕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