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女儿如此直接。他咽了口唾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急急地说：“彩礼六十八万八，加上婚宴的尾款、杂七杂八，还有小屿半年的房贷……大概……大概得一百二十万左右！卿卿，爸知道你工作忙，压力也大，可……就这一次！就当爸求你了！帮帮你弟弟，帮帮咱们这个家！”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前倾，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会议桌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百二十万。颜卿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弟弟陆屿深工作几年，工资不低却月月光，从未给家里拿过一分钱。父母微薄的退休金，加上她这些年汇回去的，竟还填不满这个无底洞？还要她一次性拿出一百二十万？这哪里是求助，分明是敲骨吸髓！
“爸，”颜卿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穿透虚伪的锐利，“我去年转给妈那三十万，是让你们还清老房子贷款的。那笔钱，到底用在哪里了？”
陆建国脸上的悲切瞬间凝固，眼神剧烈地闪烁起来，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他猛地低下头，避开颜卿审视的目光，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心虚到极致的沉默。
颜卿的心沉到了谷底。父亲的反应，比任何辩解都更具说服力。那三十万，果然没有用在老房子的贷款上。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形，冰冷而清晰。
她没有再追问父亲，那沉默已经宣告了答案。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父亲佝偻的身影，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爸，钱，我没有。我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到了我的职业发展和生活上。我帮不了小屿。结婚是大事，请他和林薇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来安排。至于房贷，那是他自己的责任。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父亲瞬间灰败绝望的脸，转身拉开会议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烟味彻底隔绝。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一声声，敲打在陆建国的心上，也敲碎了最后一丝名为“家”的幻象。
回到办公室，颜卿反锁了门。她需要冷静，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来验证那个让她血液都要冻结的猜测。她坐回电脑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浏览器。输入本市不动产登记中心的官网地址，找到“个人住房信息查询”入口。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异常稳定地输入了母亲赵春华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
查询需要人脸识别认证。颜卿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机，对准屏幕上的二维码扫描。短暂的加载后，一个清晰的页面跳了出来。
页面顶端，赫然显示着老房子的地址信息。而下方，“权利人”一栏，刺目地写着：陆屿深。权利取得方式：赠与（2019年X月X日）。
日期，正是她去年将那三十万转给母亲后的一个月！
屏幕的光映在颜卿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像两簇冰冷的火焰在燃烧。原来如此！原来那三十万，根本不是用来还贷！那是母亲用来“买断”她对这个家最后一点经济价值，用来为弟弟“加冕”的献金！他们用她的血汗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房产的转移，而她这个“最贴心”的女儿，只配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毫无成本的“关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