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个疯狂的、酝酿了十余年的念头,如同被血饲喂养的蛊虫,在这一刻猛地抬起头,嘶嘶吐信。

阿婆正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重复着那古老的训诫:“雅,看清了吗?尘世情爱,不过如此喧嚣,终归虚妄。你的路,在更高处。”

阿雅垂下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是,阿婆,我明白。”

她的指尖,却在宽大的袖袍中,轻轻摩挲着那个刚刚藏入袖袋的、微凉的白玉蛊盅。

盛宴至高潮,人群喧闹。阿雅悄无声息地离席,像一尾鱼滑入阴影。

沈胤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亦或是被这过于浓烈的氛围所扰,正靠在一棵古老的榕树下稍作休息,指尖按着微蹙的眉心。

阿雅走近他,手中端着一碗清水。

“沈先生,喝点水会好些。”她的声音空灵清澈,带着圣女特有的悲悯语调。

沈胤抬眼,看到是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而略带疲惫的笑容:“谢谢您,圣女。”他接过碗,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

他的指尖很暖。

他低头喝水,喉结滚动。月光洒在他清隽的侧脸和微湿的额发上。

阿雅静静地看着,袖中的蛊盅悄然开启。那只幽蓝色的“痴缠”振翅飞出,细小得几乎肉眼难辨,化作一道微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饮下的清水中。

他毫无所觉。

喝完水,他将碗递还,笑容似乎更真切了些:“寨子的仪式很震撼,令人着迷。”

“是吗?”阿雅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符合她年纪的、略带天真好奇的表情,“沈先生的研究,会写进书里吗?”

“会的。”他点头,目光再次被她吸引,那专注的程度,似乎比刚才更甚,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沉淀,“一定会。尤其是……您主持仪式时的风采。”

他的话语里,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学术兴趣的停顿与关注。

阿雅弯起唇角,接过碗,转身离去,白色的裙裾在夜风中划出决绝的弧线。

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按下加速键。

沈胤推迟了离开的行程。他的田野调查笔记里,关于月苗寨民俗的部分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圣女阿雅的素描——祭台上垂眸的她,溪边赤足的她,阳光下回眸的她。

他的眼神日益沉迷,原本清亮睿智的眼底,渐渐被一种炽热到近乎纯粹的痴迷所覆盖。他不再关心他的研究,不再理会同伴的催促,世界里只剩下阿雅的身影。

他会在她经过的路旁久久等候,只为远远看她一眼;他会搜集山间最美的野花,笨拙地献给她;他会因为她一个不经意的微笑而欢喜整天,也会因为她片刻的未出现而失魂落魄。

族人们窃窃私语,既惊讶于这位外来学者的失态,又隐隐带着一种对圣女魅力的与有荣焉。只有少数几位老人,眼中掠过深沉的忧虑。

阿雅看着他日益沉沦,看着他眼中璀璨的星辰万物逐一熄灭,只剩下她唯一的倒影。一种混合着掌控感的快意和细微尖锐的负罪感,日夜啃噬着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将他安置在寨子边缘一处闲置的竹楼里,如同藏起一件珍贵的、不容觊觎的私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