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那双永远追随着她的、写满全心全意爱恋的眼睛。这畸形的、靠蛊虫强扭来的依恋，竟也让她感到一丝冰冷的慰藉。
直到那一天。
毫无预兆地，大祭司带着数位族老，面色冷峻地闯入那栋小竹楼。
阿雅正将一朵新采的鸢尾插入沈胤窗前的陶罐，见状，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挡在了眼神懵懂、只是依赖地看着她的沈胤身前。
“大祭司。”她试图维持声音的平稳。
年迈的大祭司目光如鹰隼，掠过她，死死钉在沈胤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阿雅，”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磨砂，“我亲爱的、即将继任的圣女。你真是……送给了寨子一份‘大礼’。”
阿雅指尖冰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大祭司猛地抬手，身后一位族老恭敬地捧上一面古朴沉重的铜镜。镜边缘刻着繁复的驱邪符文，镜面却浑浊不堪，映不出人影。
那是寨中圣物——诛心镜。能照破虚妄，显化本源。
“那你便好好看着！”大祭司厉喝一声，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镜背之上！
“嗡——！”
铜镜剧震，表面浑浊的迷雾骤然散开，爆发出刺目的青光，直直照向阿雅身后的沈胤！
“不！”阿雅失声，想用身体去挡，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开！
青光笼罩之下，沈胤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猛地抱住了头，蜷缩下去。
“傻孩子！”大祭司的冷笑声穿透青光，带着无尽的嘲讽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你只知以血饲蛊，妄图掌控人心！你可知你强行留下的、用你那卑劣情蛊所玷污的，究竟是谁？！”
诛心镜的青光愈发炽盛，仿佛要将沈胤的灵魂都彻底洞穿。
阿雅踉跄着跌倒在地，惊恐地望向光柱中的男人。
只见在青光冲刷下，沈胤周身那层因情蛊而生的、痴迷温顺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威严的威压，缓缓苏醒！
他蜷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停止颤抖。
然后，在阿雅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盛满学术探究、后又只余下痴恋迷醉的眸子，此刻赫然睁开！
眼底深处，竟是一片冰冷璀璨、毫无人类情感的——威严金光。
青光如狱，灼灼然钉在沈胤身上，将他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都映得纤毫毕现，那光里似乎有无数细密的符文在流转、钻刺，要将他从皮囊到灵魂彻底剖析开来。
阿雅瘫坐于地，竹楼的微尘在光柱中狂舞，扑打在她瞬间失了血色的脸上。她眼睁睁看着，那双曾盛满温柔痴迷的眼眸，在璀璨金光中缓缓睁开，冰冷，漠然，如同亘古高悬的星辰，俯视着渺小如尘蚁的众生。
那不再是沈胤的眼睛。
绝不是。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攫住了她，四肢百骸瞬间冰凉。袖中暗藏的玉盅里，“痴缠”似乎也感应到了那可怖的威压，发出细微几不可闻的哀鸣，蜷缩成一团，幽蓝的光芒黯淡下去。
大祭司的冷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干涩刺耳：“看清楚了？我的好圣女！你以血饲喂、妄图掌控的，可不是什么你能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凡夫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