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觉得自己大概是史上第一个因为“员工再就业”速度过快而想投诉阎王爷的倒霉蛋。她瘫在幼儿园办公室的椅子上，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教案、成长手册和待布置的主题墙设计图。“林老师，还没走啊？”保安大叔探了个头，随即被这寂静的氛围吓得缩了回去，“哟，这层就剩你了，早点回，怪瘆人的。”林晓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她脑子里还在嗡嗡回响着白日的交响曲——小（三）班的魔王们此起彼伏的哭嚎、争抢玩具的尖叫、以及李女士那堪比紧箍咒的投诉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精神完成最后一份教案主题——“我的神奇眼睛”。大概是疲劳过度，眼前居然真的开始发花，台灯的光晕边缘闪烁起诡异的七彩芒刺，像极了孩子们胡乱涂鸦的太阳。“不行了……得回家……”她嘟囔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最后的意识里，她仿佛听到一群小孩银铃般的、却带着几分诡异腔调的笑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谣：“老师老师快睡觉，睡醒换个新地方闹……”
痛！脑袋像是被一群奔腾的小野马踩过似的痛！吵！哪儿来的嗡嗡声？是哪个调皮鬼又把电动青蛙玩具塞进抽屉里了？林晓猛地睁开眼，准备厉声呵斥——“豆丁！是不是你又……”话卡在喉咙里。眼前没有豆丁，没有电动青蛙，更没有她熟悉的、贴满儿童画的幼儿园办公室。
冰冷、坚硬、粗糙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她躺在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头供桌底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又腐朽的怪异香气。头顶是一座布满蛛网、缺了半个脑袋的泥塑神像。那神像剩下的半张脸，嘴角似乎向上咧着一个极度扭曲的弧度，仅存的一只眼睛空洞地凝视着下方，借着偶尔划过天际的闪电光亮，那瞳孔里仿佛在流淌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
林晓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彻底清醒，连滚带爬地从供桌下钻出来。雷声轰隆炸响，暴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这间破庙唯一完好的窗户纸。风声穿过墙壁的破洞，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粗布麻衣，摸上去扎手。身材似乎也缩水了点，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她连滚带爬地挪到一个积满雨水的大瓦缸前，借着水面模糊的倒影——一张完全陌生的、稚嫩不少的脸孔。“穿……越了？”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
外面雨声渐歇，一阵微弱、断续的哼唱声，顺着风飘了进来。那调子古怪极了，忽高忽低，不成章节，但仔细分辨，似乎又是某种童谣？“泥娃娃，泥娃娃，眼睛掉了不见啦……找呀找，找不到，谁来陪我玩呀……”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洞和冰冷，在这雨后的死寂夜色里，听得人汗毛倒竖。
幼儿园老师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穿越的恐慌——有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还唱这么瘆人的歌？她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挪到破庙门边，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门外月光惨白，泥地湿漉漉的。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模糊的黑影正蹲在地上，似乎用手指划拉着什么。那诡异的童谣，就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林晓眯起眼，努力想看清。或许是死过一回开了光，她竟隐约看到那小孩周身缠绕着几丝极淡的、灰黑色的“气流”，像顽童随手画的杂乱线条，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