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车厢是林曦的炼狱。
在她眼中,周围不是人群,而是翻滚咆哮的噪音与色彩漩涡——刺耳的橘红尖叫、甜腻的粉红气泡、沉闷的灰蓝嗡鸣。
信息过载像烧红的铁钎钻入她的太阳穴。这种无法关闭的“情绪接收”能力,让她永无宁日。
她逃到商场顶楼天台,贪婪汲取着稀薄的宁静。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倚在对面栏杆,暮色中的背影寂寥。林曦下意识地调动能力去“听”——
一片绝对的空无。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连最微弱的情绪底噪都没有。像一片吞噬一切的真空地带,一个情绪的绝对黑洞。
这不可能!任何人都该有情绪痕迹!
然而,这份与她刚刚逃离的喧嚣地狱形成极致对比的“死寂”,没有让她恐惧,反而像磁石般吸引着她被噪音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灵魂。
他是谁?为什么只有他,是一片寂静?
那份奇异到令人战栗的吸引力,让她再也移不开目光。
地铁车厢像一个巨大的、移动的情绪熔炉。
林曦缩在角落,手指死死攥着背包带,指节泛白。在她异于常人的感知里,周围根本不是拥挤的人群,而是翻滚咆哮的色彩与噪音的漩涡。
左边大叔手机外放的短视频,炸开一片焦躁的、不断闪烁的橘红色,伴随着刺耳的、类似金属刮擦的虚浮笑声;右前方一对依偎的情侣,周身弥漫着腻人的粉红色雾气,发出甜得过分的泡泡破裂声;斜对角穿着西装的男人,眉头紧锁,周身是沉闷的、不断下坠的灰蓝色,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像一台超负荷的旧冰箱……
无数种颜色扭曲、交织、碰撞,无数种声音叠加、穿刺、轰鸣。
信息过载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钻入她的太阳穴。冷汗从额角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勉强抑制住想要尖叫和呕吐的冲动。
这就是她的“天赋”——一种无法关闭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情绪接收器。
每个人的喜怒哀乐、焦虑烦躁,在她这里都转化成具体可见的颜色和可闻的声音。
她憎恨这种天赋。它让她无法融入任何人群密集的地方,让她永远像个隔着毛玻璃看世界的旁观者,被无处不在的情绪噪音折磨得筋疲力尽。
“叮——世纪大道站到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林曦像逃离瘟疫一样,猛地冲了出去,几乎是踉跄着被人流裹挟着涌向出口。
她需要空气,需要安静,需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情绪地狱。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地铁站连接商场的一个偏僻消防通道,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将身后所有的喧嚣与色彩猛地隔绝。
世界瞬间安静了大半。
只有应急灯苍白的光线笼罩着冰冷的混凝土楼梯间,空气里带着灰尘的味道。这里几乎没人走,是她偶然发现的、通往商场天台的一个秘密捷径,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避难所之一。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等待着脑海中沸腾的色彩和噪音慢慢平息,那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头痛稍缓,但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上。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推开消防通道顶端另一扇更沉重的门,走上了商场空旷的顶层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