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立刻迎面吹来,带着城市黄昏特有的、微凉的喧嚣。但比起地铁里,这里的“声音”已经稀疏和遥远了很多。
她走到天台边缘,手扶着冰冷的栏杆,眺望下方车水马龙的城市脉络。那些来自遥远街道和建筑物的情绪色彩,变得模糊而黯淡,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不再具有直接的攻击性。
她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稀薄宁静。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天台另一个遥远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身影。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倚靠在栏杆上,身影融在逐渐浓重的暮色里,显得有些模糊。
林曦下意识地调动起她的能力,习惯性地想去“听”一下对方的情绪颜色。
然而——什么都没有。
不是平静的、舒缓的白色或浅灰色,也不是沉睡般的、均匀的呼吸声。是绝对的空无。
在那个男人周身,她“看”不到任何一丝情绪应有的色彩,就像一片绝对的真空地带,吞噬了所有光。“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连最微弱的生命体征应有的情绪底噪都没有,是彻头彻尾的、死寂的静音。
这怎么可能?
自从她拥有这种能力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怕是植物人,在她感知里也会有一种极其微弱、缓慢流转的生命绿色和低沉的脉动声。
可那个人,就像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剪影,一个情绪的绝对黑洞。
这份前所未有的“寂静”,与她刚刚逃离的那个喧嚣沸腾的情绪熔炉形成了过于尖锐的对比。但奇怪的是,这份“寂静”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反而像在无尽噪音后终于遇到的绝对零度,带着一种奇异到令人战栗的吸引力。
她被钉在原地,目光无法从那个沉寂的背影上移开。
他是谁?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那份绝对的“寂静”,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这颗长期被噪音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灵魂。
林曦像一只受惊又忍不住靠近的雀鸟,借着天台通风管道和零星设备的遮挡,一点点地挪动脚步,试图换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些。
男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冷硬,下颌线紧绷,眼神空洞地落在虚无处,没有焦点。
她屏住呼吸,再次小心翼翼地“听”去,依旧是一片死寂。她的能力在他面前彻底失效。
这种失效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焦虑。她瞥见男人脚边放着的便利店塑料袋,里面露出一瓶水和未拆封的面包。
也许,他只是需要一点安静?就像她一样?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个接近的借口。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慢慢地挪到他附近停下。
他似乎对她的靠近毫无反应。林曦假装看风景,心脏却跳得飞快。
她拧开手中的水瓶,小口喝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结果因为太紧张,喝得急了点,呛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
这小小的动静在空旷安静的天台上显得格外突兀。几乎是在她咳嗽的瞬间,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的男人,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林曦的咳嗽瞬间憋住了,脸涨得通红。她被看到了!虽然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但足以让本就紧张的她瞬间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