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的警报声划破夜空，探照灯将地面照得如同白昼。程峰贴着墙根移动，躲避巡逻的守卫。老周用命换来的注射器紧贴在他胸口内袋，仿佛有千斤重量。
四十三分钟。距离林妍第一次注射已经过去四十三分钟，而第二次注射必须在六十分钟内完成。程峰看了一眼手表，秒针无情地向前跳动。
东侧厂区到中央控制室直线距离八百米，但中间隔着三道警戒线和至少二十名武装人员。正面突破不可能，他需要另辟蹊径。
程峰想起老周资料里的厂区管道图。化工厂地下有一套复杂的输送系统，连接各个主要建筑。如果能找到入口...
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从右侧传来。程峰立刻蹲下，手枪指向声源。一只老鼠从排水沟窜出，消失在黑暗中。他松了口气，继续向记忆中的维修井移动。
维修井盖锈死了。程峰用匕首撬了几下，纹丝不动。远处传来对讲机的静电噪音，巡逻队正在靠近。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四十六分钟。
程峰从腰间取下最后一颗闪光弹，塞进井盖缝隙，退后几步。轰的一声闷响，井盖被炸开一个缺口，足够一个人通过。警报声立刻响彻全厂。
"东区有爆炸！重复，东区有爆炸！所有小队前往检查！"
程峰在守卫赶到前跳进井中，落入齐膝深的污水里。黑暗中，管道向四面八方延伸，像一座钢铁迷宫。他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出墙壁上斑驳的标记：A-17、B-4、C-9...
中央控制室对应的是D区。程峰沿着标记前进，污水逐渐淹没到大腿。管道中回荡着远处警卫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每一次动静都让他的神经绷紧。
五十二分钟。
前方出现岔路，左侧管道标着"D-2"，右侧标着"出口"。程峰选择了左侧。管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手电筒的光照出一扇小铁门，上面写着"D区维护通道"。
门锁是老式的，程峰用匕首几下就撬开了。门后是一段向上的铁梯，顶端透出微光。他关掉手电筒，小心地攀爬。
从通风口缝隙望出去，是中央控制室的设备间。两个持枪守卫站在门口，背对着这边。林文龙坐在监控屏幕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而林妍...
程峰的呼吸一滞。林妍被绑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她的身体间歇性抽搐，额头布满冷汗。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五十七分钟。
程峰观察着房间布局。两个守卫，林文龙，还有监控死角...如果他能无声解决守卫，就有机会。他摸了摸胸前的注射器，又检查了手枪——还剩九发子弹。
设备间的通风管道足够一个成年人爬行。程峰轻轻推开通风口盖板，像蛇一样滑入管道。金属在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个守卫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另一个守卫问。
"好像有声音..."
就在守卫走向设备间的瞬间，程峰从通风口一跃而下，一记手刀击中他的颈部。守卫无声倒下，程峰接住他掉落的枪，同时一个翻滚避开第二名守卫的射击。
子弹擦过程峰的肩膀，灼热的疼痛让他动作一滞。但他没有停顿，连续两枪击中第二名守卫的膝盖和手腕。守卫惨叫着倒地。
林文龙的反应出人意料——他坐在转椅上，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遥控器。
"再动一下，我就按下这个。"林文龙微笑道，"然后林警官所在的玻璃房会释放最后一剂X-17，足够在三分钟内要她的命。"
程峰僵在原地，枪口指着林文龙："我拿到了解药。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林文龙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不自然："解药？你以为徐明辉会这么容易让你拿到解药？"他站起身，走向监控屏幕，"看看这个。"
屏幕切换到玻璃房的实时画面。林妍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嘴角溢出白沫。一个生命体征监测仪显示她的心跳极不稳定，血氧持续下降。
"第一次注射的不是解药，而是催化剂。"林文龙的声音充满恶意，"加速X-17的作用过程。本来她有六小时，现在...只剩不到十分钟了。"
程峰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怒火几乎烧尽理智："你撒谎！"
"验证很简单。"林文龙摊手，"给她注射你带来的'解药'，看看会发生什么。"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保证，那会非常...戏剧性。"
五十九分钟。
程峰看向林妍。她的瞳孔已经放大，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没有时间了。他必须赌一把。
"放下遥控器，退后。"程峰命令道，"我要给她注射。"
林文龙夸张地鞠了一躬，将遥控器放在桌上，退到墙边。程峰保持枪口对准他，慢慢移到林妍身边。她的手腕被绑在椅子扶手上，静脉清晰可见。
"坚持住..."程峰低声说，取出注射器，拔掉保护帽。
就在针头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林妍突然睁开眼睛，用微弱但清晰的声音说："...nein...Gift..."（不...毒药...）
程峰的手停住了。德语？林妍为什么会说德语？而且这个词他认识——"Gift"在德语中正是"毒药"的意思。
林文龙的脸色变了："她在胡言乱语！快注射，不然她就死了！"
程峰犹豫了。林妍的眼神中有种可怕的清醒，她艰难地摇头，嘴唇蠕动着："Onkel...Experiment..."（叔叔...实验...）
这些零碎的德语单词像闪电般劈进程峰的大脑。林妍的德国血统，她舅舅徐明辉，老周说的"实验"...他猛地收回注射器，转向林文龙："这是什么？说实话！"
林文龙的表情扭曲了："你宁愿相信一个垂死的人的呓语？"他突然扑向桌上的遥控器。
程峰开枪了，子弹击中林文龙的手腕。遥控器掉在地上，林文龙惨叫着跪倒。程峰一脚将遥控器踢开，枪口抵住林文龙的太阳穴："最后一次机会，真相！"
"那是神经毒素！"林文龙嘶吼，"注射后会立刻引发全身器官衰竭！徐明辉设计的，专门对付叛徒！"
程峰的心沉到谷底。如果不是林妍的警告..."真正的解药在哪里？"
林文龙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实验室...那些蓝色液体...现在应该已经...蒸发完了..."
六十三分钟。已经过了安全时限。
程峰看向监控屏幕。林妍的头垂在胸前，生命体征监测仪上的心电图几乎变成了一条直线。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不能放弃。
"为什么？"程峰收紧扳机，"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知道...太多..."林文龙咳嗽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徐明辉的...侄女...必须死..."
程峰的大脑飞速运转。林妍是徐明辉的侄女，那么她的血液里...可能有家族遗传的抗药性！徐明辉在实验室说的"我们都被感染了"，还有那些蓝色液体...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程峰脑中成形。他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医务室！立刻送一套输血设备到中央控制室！紧急情况！"
林文龙惊讶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程峰没有回答，而是撕开林妍的袖口，找到肘部静脉。他自己的血型是O型阴性，万能供体。如果林妍体内真有部分抗药性，也许他的血能为她争取时间。
"你不会...成功的..."林文龙艰难地爬向门口，"赵东升...马上就到..."
程峰一枪击中林文龙的大腿，确保他无法逃跑。几分钟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输血包。
"给她建立静脉通路。"程峰命令道，"然后抽我的血。"
医生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林妍和血泊中的林文龙，明智地选择了服从。针头刺入程峰的手臂，暗红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血袋。
"直接输血，越快越好。"程峰咬牙道。400cc，这是他能在短时间内安全捐献的最大量。
随着他的血液流入林妍体内，奇迹发生了——她的心跳略微稳定，血氧停止下降。虽然仍然危在旦夕，但最直接的致命危机似乎被暂时遏制。
"有效果..."医生惊讶地看着监测仪，"但需要真正的解药才能完全中和毒素。"
程峰拔掉针头，转向林文龙："地下实验室还有其他出口吗？"
林文龙闭口不言。程峰一脚踩在他受伤的大腿上，惨叫声回荡在控制室内。
"B区...备用电梯..."林文龙终于松口，"需要...密码..."
"多少？"
"060612...徐明辉建立实验室的日期..."
程峰记下数字，转向医生："看着她，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他从守卫尸体上取下两把冲锋枪和弹匣，"如果有人来，就说是我强迫你的。"
医生紧张地点头。程峰最后看了一眼林妍——她的脸色仍然惨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然后冲向门口。
走廊里已经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程峰闪身躲进一个设备间，从窗户翻出，沿着外墙管道爬向B区。夜风吹过汗湿的后背，带走了些许体温。
B区入口是一个不起眼的铁门，伪装成变电箱。程峰输入密码，门无声滑开。里面是向下的楼梯，灯光昏暗。他小心前进，冲锋枪随时准备开火。
地下二层安静得可怕，只有通风系统的嗡鸣。程峰根据记忆向实验室方向移动，每经过一个拐角都做好交火准备。但整层似乎空无一人。
实验室的气密门仍然紧闭，但观察窗已经被蓝色雾气覆盖。程峰戴上防毒面具——从守卫身上缴获的——输入密码。门开了，浓重的蓝色雾气立刻涌出。
程峰屏住呼吸冲进去。实验室一片狼藉，徐明辉的尸体倒在工作台旁，皮肤上布满可怕的蓝色纹路。冷藏柜大部分被炸毁，但角落里的一个小型保险箱似乎完好无损。
程峰用徐明辉的指纹解锁保险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蓝色液体试管，标签上写着"X-17 Antidote V.4"。旁边是一个笔记本，扉页写着："仅限家族使用"。
这就是真正的解药！程峰将所有试管小心地装入防护盒，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工作台下露出一个金属角。他弯腰捡起，是一个微型录音笔。
录音笔的指示灯还在闪烁，表示仍有电量。程峰按下播放键，赵东升的声音立刻传出：
"...梁副市长要求明天必须完成，所有目标都要清除。你确定这个新配方不会被检测出来？"
徐明辉的声音回答："完全安全。但我要的代价呢？"
"林文龙已经处理好了。他知道太多，明天之后也会消失。至于林妍...你真的要杀自己的亲侄女？"
"她选择了错误的一方。"徐明辉冷笑，"就像她那个愚蠢的弟弟。"
录音到此中断。程峰将录音笔塞进口袋，带着解药冲向出口。林妍的时间不多了，而这段录音证明赵东升才是整个阴谋的核心执行者。
回到地面层，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程峰躲在阴影中观察，一架警用直升机正在厂区上空盘旋，探照灯扫过地面。赵东升的增援到了。
程峰绕到建筑背面，找到通往中央控制室的维修通道。当他再次进入控制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医生倒在血泊中，头部中弹。林妍不见了，输血设备被粗暴地扯断，地上拖出一道血迹。林文龙也消失了，只留下一条血痕通向门口。
程峰跪在地上，拳头狠狠砸向地面。他失败了。赵东升的人先一步带走了林妍，现在...
一声微弱的电子音引起他的注意。桌上的监控屏幕还在工作，显示着一个新画面：林妍被绑在一辆行驶的面包车后座，旁边是持枪的赵东升。而车上的GPS显示目的地是——滨江国际会展中心！
程峰查看时间：凌晨4:17。距离禁毒日活动开始还有不到五小时。赵东升不仅没有取消计划，反而加速了进程。而林妍...她现在是这场阴谋的人质和见证者。
程峰将解药试管小心地分装在几个口袋里，确保即使中弹也不会全部损毁。然后他收集了所有能用的武器，包括守卫身上的手雷和对讲机。
离开控制室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控屏幕。面包车已经驶上高速，向着市区疾驰。赵东升的脸在屏幕中扭曲变形，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程峰打开对讲机，调整到公共应急频道："李志明，听到请回答。"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记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在。情况？"
"最坏的。"程峰简短地说，"赵东升带走了林妍，前往会展中心。禁毒日计划照常进行，可能提前。"
"证据已经送达三方。"李志明的声音坚定，"但走正规程序来不及了。你需要帮助。"
程峰走出控制室，晨光已经染红了东方的天空。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可能是滨江市最黑暗的一天。
"我需要一支敢死队。"程峰说，"你能找到多少人？"
"给我两小时。"李志明回答，"我们在会展中心南侧停车场集合。"
程峰挂断通讯，向厂区外跑去。他的血液在林妍体内流淌，而她的生命正在倒计时。五支解药试管在口袋里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这远远不够救所有人，但他必须做出选择。
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渐渐清晰，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的光芒。在这光鲜的表象之下，腐败与罪恶已经渗透到最高层。今天，这一切必须结束。
程峰发动汽车，驶向市区。后视镜中，化工厂的轮廓渐渐远去，而前方的道路上，警笛声由远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