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废弃化工厂像一头蹲伏的巨兽，轮廓在夕阳下泛着铁锈色的暗红。程峰将车停在两公里外的树林里，徒步接近目标。老周留下的装备包里有一副热成像眼镜，此刻成了他最可靠的眼睛。
"东侧围墙两个守卫，正门三个，塔楼上一个狙击手。"程峰通过耳机向李志明通报情况，"记住，如果我两小时内没联系，立刻发布资料。"
"收到。警方频道有异常动静，三支特警小队正朝你那边移动，但不是正规调度。"李志明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小心内鬼。"
程峰关闭通讯，检查武器。腰间两把手枪，四个备用弹匣，大腿绑带上的战术匕首，胸前口袋里两颗闪光弹。装备不多，但足够制造混乱。
他选择从西北角的排水管潜入，那里热成像显示没有守卫。铁管锈蚀严重，但足够承重。程峰像猫一样无声地攀爬，手指在粗糙的金属表面寻找着力点。五分钟后，他翻过围墙，落在厂区内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根据老周的资料，主实验室在地下，但赵东升约见的地点在地面一层的中央控制室。程峰贴着墙根移动，避开巡逻的守卫。这些"保安"穿着便装但行动训练有素，腰间鼓起的形状明显是武器。
控制室所在的厂房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守卫。程峰绕到侧面，找到一扇通风窗。玻璃早已破碎，只剩下生锈的铁栅栏。他用液压钳剪断两根栏杆，刚好够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
厂房内部比想象中空旷，巨大的反应釜和管道系统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程峰借助这些遮蔽物向中央控制室靠近，心跳在胸腔中稳健有力地敲击着。三十米外的控制室亮着灯，透过玻璃能看到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身影——林妍！
程峰的手指扣上扳机，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不对劲。太容易了。赵东升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只派这么点人看守重要人质？
他仔细观察控制室内的情况。林妍低着头，长发遮住脸，双手被绑在身后。房间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但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林妍，红灯闪烁表示正在工作。
程峰决定赌一把。他悄无声息地摸到控制室后门，门锁是老式的机械锁，几秒钟就被撬开。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日光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控制室门前，程峰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而入，手枪直指房间各个角落。确实没有人，只有被绑着的林妍。
"林妍！"程峰快步上前，一手持枪警戒，一手去解她的绳索。
被绑的人抬起头，长发散开露出脸——确实是林妍的面容，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程峰瞬间寒毛直竖。
"程队长，你迟到了两分钟。"林妍的嘴唇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却是男声。
程峰猛地后退，但已经晚了。"林妍"的手从看似被绑的绳索中轻松抽出，一把电击枪抵在程峰腰间。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程峰眼前一黑，肌肉痉挛着倒在地上。
"林妍"站起身，从脸上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林文龙那张斯文的脸。他摘下假发，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俯视着在地上抽搐的程峰。
"面具技术来自德国，花了我三十万欧元。"林文龙踢开程峰掉落的枪，"不过很值，不是吗？"
程峰的视线仍然模糊，舌头因电击而麻木，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是个陷阱，而他像只蠢兔子一样跳了进来。
林文龙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厂房灯光大亮。四周阴影处走出八个全副武装的枪手，将程峰团团围住。
"搜他。"林文龙命令道。
两个枪手粗暴地扒光程峰的上衣，检查每一个口袋和裤缝。他们找到了备用枪、弹匣、匕首和闪光弹，但没发现U盘。
"在哪里？"林文龙蹲下来，抓住程峰的头发逼他抬头，"老周给你的U盘。"
程峰啐出一口血沫："吃屎去吧。"
林文龙不怒反笑，松开手站起身："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他示意手下，"带他去A区。"
程峰被拖起来，双手被塑料扎带绑在身后。枪手推搡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标着"A-17"的房间前。门开了，里面是一间类似审讯室的密闭空间，中央固定着一把金属椅。
"坐下。"林文龙亲切地说，仿佛在邀请客人入席。
程峰被按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踝被金属环扣住。头顶的无影灯亮起，刺得他眯起眼睛。林文龙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那个蛇形戒指。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程队长。"林文龙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我不是你的敌人。"
程峰冷笑："绑架、谋杀、贩毒，这还不算敌人？"
"棋子而已。"林文龙转动戒指，"就像你一样。我们都在别人的棋盘上跳舞。"
他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墙面变成透明显示屏，显示出两个画面：左边是一个密封的玻璃房间，林妍被绑在椅子上，头顶的管道正缓缓释放某种蓝色气体；右边是滨江国际会展中心，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禁毒日的会场。
"林妍现在所在的房间，充满改良版'幽灵'气体。无色无味，吸入后六小时心脏骤停。"林文龙指着倒计时，"她已经吸入了23分钟。至于会展中心..."画面切换到饮水机特写，"明天这个时候，省市领导和那些讨厌的记者都会喝下加料的茶水。"
程峰挣扎了一下，金属环纹丝不动："你到底想要什么？"
"自由。"林文龙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我喜欢当徐明辉的走狗？他收养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死去的儿子！"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丑陋的烙印——正是那个家徽图案，"这是他给我的'礼物'，提醒我永远是他的财产。"
程峰盯着林文龙扭曲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酷的毒枭内心早已崩溃。"所以你给我设套，就为了诉苦？"
"我要你帮我杀了徐明辉。"林文龙压低声音，"作为交换，我给你解药和林妍的命。"
墙上的画面中，林妍开始咳嗽，脸色变得潮红。程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证明给我看林妍还活着。"
林文龙对着麦克风说："林警官，你的男朋友想听你说话。"
画面中的林妍艰难地抬起头，声音虚弱但清晰："程峰...别管我...阻止他们..."
"够了！"程峰打断她，"你要我怎么做？"
林文龙关闭麦克风："徐明辉今晚会在实验室验收最新一批'幽灵'。我需要你潜入那里，杀了他。"他拿出一张门禁卡，"这是最高权限卡，能进入任何区域。"
"为什么是我？你有这么多枪手。"
"因为实验室有DNA锁，只认徐家人和特定几个警队高层的生物特征。"林文龙露出古怪的笑容，"包括你。"
程峰皱眉："什么意思？"
"6.12案后，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察都被采集了生物样本，名义上是建立警员健康数据库。"林文龙解释道，"实际上徐明辉用这些样本设置了安全系统，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程峰想起当年确实有过一次全员体检，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的阴谋。"就算我能进去，怎么保证你会放了林妍？"
林文龙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透明液体："这是解药，半小时间隔注射两次。第一次我现在就给她。"他对着麦克风下令，"注射A-1剂量。"
画面中，一个穿防护服的人走进玻璃房，给林妍注射了一针。几分钟后，她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些。
"第二次注射在你带回徐明辉的死讯后。"林文龙将小瓶子放回口袋，"还有问题吗？"
程峰盯着倒计时："禁毒日的阴谋呢？"
"杀了徐明辉，配方和解毒剂都在我手里，我会取消行动。"林文龙微笑，"我只想摆脱控制，不想引发全国性大案。"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程峰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救林妍的唯一机会就是陪林文龙玩这个游戏。
"我答应你。"程峰说，"先松开我。"
林文龙示意手下解开金属环，但留下了手腕上的塑料扎带。他亲自将门禁卡塞进程峰的口袋："实验室在厂区最东侧的地下三层，入口伪装成变电所。徐明辉会在两小时后到达，你有充足时间准备。"
程峰被带到厂房后门，枪手给了他一把手枪和一个弹匣。"祝你好运。"林文龙站在门口说，"记住，林妍的命在你手里。"
门在身后关上，夜风拂过程峰汗湿的后背。他迅速躲到最近的阴影处，检查武器——手枪是9mm格洛克，弹匣满仓。太容易了，林文龙为什么给他武器？
程峰绕到厂区东侧，果然看到一个变电所模样的小建筑。门口没有守卫，但摄像头正对着入口。他故意暴露在摄像头下刷了门禁卡，门应声而开。
里面是电梯，需要门禁卡和指纹双重验证。程峰按下按钮，将拇指按在扫描区。绿灯亮起，电梯开始下降。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是一条白色走廊，尽头是气密门。程峰贴着墙前进，警惕每个角落可能埋伏的敌人。但整个区域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
气密门旁是生物识别锁，程峰再次使用指纹，门无声滑开。里面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一个现代化程度极高的实验室，中央是十几台精密仪器，四周的透明冷藏柜里摆满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
"幽灵"的生产线。
实验室空无一人，程峰小心地检查每个工作台。一台开着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化学分子式和实验数据，标题是"X-17改良版：快速作用型"。
程峰快速浏览内容，胃部一阵绞痛。这不是普通的毒品改良，而是武器化研究——如何让"幽灵"在更短时间内致命，如何通过空气、水和食物传播，甚至如何针对特定基因群体。
电脑旁放着一个文件夹，程峰翻开，里面是八个人的详细体检报告，包括血型、DNA分析和药物敏感测试。八份档案的右上角都盖着"D-Day"的红章。
"你果然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峰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白发老人站在实验室另一端的门口。他穿着白大褂，面容儒雅，眼神却冷得像蛇。
"徐明辉。"程峰举起枪。
老人微笑："放下枪吧，程队长。杀了我，林妍会死，明天禁毒日会上的人也会死。"他缓步走向中央工作台，"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帮我杀一个人，我给你解药和配方。"徐明辉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梁世雄。"
这个反转让程峰措手不及："你和梁世雄不是合伙人吗？"
"曾经是。"徐明辉打开冷藏柜，取出一支试管对着光观察，"但他太贪婪了，想独占'幽灵'的利润，还威胁要曝光我的过去。"他放下试管，"我给了赵东升除掉他的任务，但那个蠢货失败了。"
程峰的大脑飞速运转。林文龙想杀徐明辉，徐明辉想杀梁世雄，而赵东升夹在中间...这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为什么选我？你有那么多手下。"
"因为梁世雄身边有特警24小时保护，只有警察能近身。"徐明辉走近程峰，"而且，我需要一个与我没有明显关联的人。你的妹妹死于'幽灵'，你有完美的复仇动机。"
程峰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你承认杀了我妹妹？"
"商业竞争中的必要牺牲。"徐明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她发现了实验室的秘密，和你那个搭档陈锋一样。"
程峰的视线因愤怒而模糊，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给我解药和配方，我考虑你的提议。"
徐明辉笑了："明智的选择。"他走向一个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两个小瓶子和一个U盘，"解药和完整配方都在这里。杀了梁世雄，这些都是你的。"
程峰正要接过，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灯闪烁。徐明辉脸色大变："有人闯入了主系统！"
墙上的显示屏亮起，显示林文龙站在控制台前，疯狂地操作着什么。林妍所在的玻璃房气体浓度急剧上升，她痛苦地蜷缩起来。
"那个叛徒！"徐明辉怒吼，按下腕表上的一个按钮，"我早该除掉他！"
程峰举枪对准徐明辉："停止毒气！现在！"
徐明辉冷笑："太迟了。系统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他突然扑向工作台，按下隐蔽的红色按钮。
程峰开枪了，子弹击中徐明辉的肩膀。老人踉跄着后退，撞倒了一排试管架。蓝色液体洒在地上，开始腐蚀金属地板。
"你根本不明白..."徐明辉捂着流血的肩膀，笑容扭曲，"这不是毒药...是解药...我们都被感染了..."
程峰还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启动，蓝色雾气从天花板喷涌而出。徐明辉疯狂大笑："欢迎加入我们的进化，程队长！"
程峰冲向出口，但气密门已自动锁死。蓝色雾气迅速充满实验室，他感到皮肤开始刺痛，呼吸变得困难。徐明辉倒在地上，抽搐着，脸上却带着诡异的满足。
就在程峰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气密门被炸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口——满身是血的老周，手持消防斧。
"程峰...走..."老周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程峰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老周却倒下了。他的皮肤上布满可怕的蓝色纹路，呼吸微弱。
"老周！撑住！"程峰想扶起他。
"来不及了...我被注射了..."老周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解药...只有...一支...给林妍..."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警队...还有内鬼...比赵东升...更高..."
老周的手垂了下去，注射器滚落在地。程峰捡起这最后的希望，看了一眼被蓝色雾气吞噬的实验室，转身冲向电梯。
走廊里已经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增援到了。程峰拐进一条岔路，根据记忆寻找通往上层的应急楼梯。他必须赶在林妍毒发前回到控制室，而此刻，距离第一次注射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