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药香将萧云从黑暗中拉回。他睁开眼,看见茅草屋顶的横梁上挂着十几把形态各异的剑——有精钢锻造的制式长剑,也有粗糙的铁片绑成的简易武器。
"醒了?"粗粝的女声从右侧传来。萧云转头,看见个身材高大的女子正在石臼中捣药。她左脸有道从额角延伸到下巴的疤痕,右耳缺了半截,腰间却挂着柄通体莹白的玉剑。
萧云下意识摸向怀中,断剑不见了。
"找这个?"女子用捣药杵指了指墙角。断剑被供在简易木架上,周围摆着七盏油灯。那些金线此刻安静地蛰伏着,剑身却比之前完整了些,缺口处竟长出了细密的金色纹路。
"金丝木剑,三十年没见过了。"女子放下药杵,"我叫铁姑,曾是玄心宗铸剑堂弟子。"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与萧云一模一样的疤痕,"蚀心掌,看来咱们同病相怜。"
萧云想要起身,却被腹部的剧痛逼回床榻。铁姑掀开他衣襟,丹田处的青霜剑伤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下隐约可见金线游走。
"有趣。"铁姑用银针挑开痂皮,挤出几滴黑血,"青霜剑气本该废你武功,但这些金丝..."她突然用针尖刺向萧云手腕,针尖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弯折,"它们在重塑你的经脉。"
窗外传来打铁声。萧云透过窗缝看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锻打剑坯,每锤下去都火星四溅。更远处,七八个同样带着伤残的人正在练剑,招式却杂乱无章。
"这里是'弃剑谷'。"铁姑递来碗黑糊糊的药汁,"收留被各大门派废掉武功的弃徒。"她冷笑一声,"当然,玄心宗管我们叫'剑冢'。"
萧云勉强喝下药汁,喉间顿时火辣辣的:"我的剑..."
"金丝木是铸剑至宝,能自动修复。"铁姑指向窗外瀑布,"泡在寒潭里七天,缺口就长了半寸。"她突然压低声音,"但你这把特别,它认主。"
正说着,少年捧着个木盒跑进来:"铁姑!剑又发光了!"盒中正是萧云的断剑,此刻那些金线正组成模糊的文字:"...气走带脉,意守丹田..."
"《太虚剑经》总纲?"铁姑大惊失色,"你从哪得来的?"
萧云简略说了山洞石壁的事,却隐去了守阁长老和张伯的细节。铁姑听完沉默良久,突然从床底拖出个铁箱:"我父亲曾是玄心宗长老,这是他偷带出的残页。"
箱中羊皮纸上画着与山洞石壁相似的剑招,但只有前三式。最下方批注:"太虚剑经下册在玄心宗禁地,非掌门亲传不可得。"
"你既得金丝木认主,又知晓总纲..."铁姑目光灼灼,"或许能补全我们缺失的剑招。"
接下来的半个月,萧云白天在铁姑指导下调理经脉,夜间则尝试还原石壁上的剑谱。奇怪的是,每当他摆出剑势,断剑上的金线就会自动修正他的姿势。到第十天时,他已能完整施展第一式"长虹贯日"。
"不对。"铁姑突然打断他的练习,"你这招形似神不似。"她夺过断剑亲自演示,剑势却软绵绵毫无威力,"当年我父亲说过,太虚剑经重意不重形。"
萧云若有所思。他想起石壁上"太虚非虚"四字,突然反手握剑,以完全违背常理的角度斜刺而出。断剑上的金线暴涨,在空气中留下道金色残影,三丈外的水缸应声而裂。
"这才对!"铁姑拍案而起,"太虚剑经要诀在于..."她突然噤声,警惕地望向谷口。片刻后,急促的哨声传来——这是瞭望塔发出的警报。
谷中众人迅速熄灭炉火,熟练地躲入预设的藏身处。萧云被铁姑拉到瀑布后的石洞中,透过水帘看见十余个黑衣人正在谷中搜查。为首者手持罗盘,盘中指针直指他们藏身的方向。
"幽冥教的追魂使。"铁姑咬牙道,"那罗盘能追踪内力波动。"她突然抓住萧云手腕,"你练剑时泄露了剑气。"
黑衣人越来越近。萧云发现断剑上的金线正疯狂指向瀑布下方,那里有个被水花掩盖的狭窄缝隙。正要提醒铁姑,追魂使突然抬头,血红的瞳孔穿透水幕直视他们:"找到你了,小老鼠。"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从侧面扑出,抱着追魂使滚下悬崖。其余黑衣人立即合围,铁姑猛地将萧云推入缝隙:"金丝木会带你找到剑经下册!"说完转身拔剑,玉剑出鞘的瞬间,整个瀑布竟被剑气劈开一道空隙。
萧云在黑暗的缝隙中下坠,断剑上的金线如萤火般照亮前路。缝隙尽头是条地下河,水流将他冲入更深的洞穴。当他在一处浅滩醒来时,发现置身于巨大的溶洞中,四壁刻满剑痕。
最中央的石台上,插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铁剑。萧云刚靠近,断剑就剧烈震颤起来。那些金线全部指向铁剑下方压着的一页金箔,上面写着:"太虚剑经下册在此,然需以金丝木为钥..."
洞顶突然传来震动,碎石簌簌落下。萧云抬头,看见赵无咎正带人凿开岩壁。他来不及细读金箔内容,匆忙将其塞入怀中。断剑突然自行飞向铁剑,两剑相触的瞬间,整个溶洞被金光充满。
当赵无咎等人冲进来时,只见地上留着个深不见底的剑孔,而萧云与两把剑都已消失无踪。唯有石壁上新添的剑痕组成一行大字:
"剑气长虹贯日月,太虚非虚破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