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煊来到烟雨池的第一天,听到的便是这样一番话。那人上下打量他一遍:
“你是外乡人不清楚,洱海是水神的地盘,擅入者死,我劝你最好别动这个心思。”
他连忙抱拳,清隽出尘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不不不,在下只是听闻洱海的景色天下无双,才前来一睹,绝无下水寻宝的意图。”
镇上民风淳朴,那人见他衣冠楚楚姿容飘逸,当下便没了防备,附耳对他道:
“虽说水底的宝物是没指望了,但你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潮汐过后捡到点好东西……”
那人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就算是颗米粒大的洱珠,也能卖个相当不错的价钱……"
夜幕降临,浅淡的月光如银洒落,在浩渺水面上溅起缥缈的薄雾。四周静默得只有水浪卷岸的声响,起伏有序,仿佛合着心跳,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搏动。
如此美妙纯粹的景色让他在一瞬间生出了长居于此的念头,想就此抛却三千红尘,浮生与梦,看尽风流。回过神来的时候,浪潮已然喧嚣着远去了,只在细软的沙滩上留下一枚白色的贝壳,小巧可爱,泛着晶莹的光泽。他正要弯身去捡,耳边却蓦地响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声响。
“谁?”
他长剑在握,原本温和的面容竟在须臾间变得气势逼人。
可身后却空无一物,只有南夷特有的婆娑树葱郁连绵,在他眼前投下巨大的阴影。
方才那一声,分明是足尖踏过树梢的响动,他绝不会听错。这般荒僻的地方竟有如此高手,又预示着什么?拾起那枚贝壳,隐约可见粉红的蚌肉中有莹然的珠光闪动,他心下一动,果然捡到“好东西”了么? 看来这一趟,倒是不虚此行了。
迎着满目淋漓的月光,他忽地明声一笑,挥剑高歌起来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急吾行此流沙兮,道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长歌烧耳,如缕不绝,在天地间远远回荡开去,恍惚间好似真有波澜壮阔的画面在眼前铺开。剑气在夜色中霍霍如霜,凝成一只振翅九天的凤凰,扶摇直上,令人无法逼视。而身后的婆娑树丛里,仿佛传出了一声幽深的叹息,转瞬即散。
贰
天光曳地,洱海上缭绕的雾气渐渐散去,宁静的水面犹如一块镶嵌在群山合抱间的纯碧宝石,与夜里看去的景色大不相同。可有些时候,表面越是平静,底下则越是凶险万分。
顾煊仰面躺在沙滩上,全身血气逆行,爆裂般的疼痛蔓延到身体每一寸,宛如凌迟。昨夜一曲剑歌,竟会引发旧伤,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事。如今美景在野,他却好似一条濒死的鱼,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轻灵的脚步声,隐约还夹杂着少女曼妙婉转的歌声,飘近他的耳畔。他费力转头,只见一道玲珑的身影踏着明亮的光线而来,看到他,蓦地发出一声惊呼:
“呀……怎么会有个人倒在这里?"
说罢匆匆跑来,蹲下身拍他的脸颊:
“喂……你怎么了? 死了吗?”
他拼命张口,吐出两个字:
“救……我……"
"你好像伤的很重啊……不过你放心,我以前跟爹爹学过一些医术,一定会教你的……哎,你别睡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