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衔尾蛇的低语
新弧光城，沉降区。
空气里，永远飘着两种味道。
营养膏那甜得发腻的香精味，和老旧电路板过热后的焦糊味。
我的工作室，就在这片味道的中心。
“抱歉，活儿不接。”
我关掉了全息通讯，把那个哭哭啼啼要查丈夫出轨数据的男人，连同他那一千信用点的定金，一起丢进了垃圾邮件。
开什么玩笑。
我的规矩，只为死人开口。
我瘫在二手的人体工学椅上，听着它发出“嘎吱”的呻吟。
就在这时，加密邮箱弹出了一条新的提示。
没有发件人地址。
只有一个附件，和一条短得像命令的讯息。
【预付金：十万信用点。】
【委托：调查叶彤溺亡案。】
我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叶彤。
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
三天前，城际新闻用不大不小的版面报道了她的死讯。
巨富之女，议长准儿媳，在自家顶层泳池“意外”溺亡。
官方数据法证部的结论是：情感问题导致心率异常，属于自杀。
数据链完整，无懈可击。
而她的父亲，叶承渊……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我记忆深处，狠狠地搅了一下。
三年前，就是他，用一份天衣无缝的伪证，把我从数据法证部的天才新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这是一个圈套。
我的第一反应。
他想把我从阴沟里引出来，然后彻底踩死。
但……这也是一次机会。
一次，咬住他喉咙的机会。
我深吸了一口空气。
然后，戴上了那顶布满划痕的二手神经接驳头盔。
视网膜上，简陋的暗网直播界面，缓缓展开。
幽蓝色的光，照亮了我眼底的一丝疯狂。
【直播间“最终遗言”已开启。】
【在线观众：37人。】
我启动了变声器，用沙哑的电子音，说出了那句熟悉的开场白。
“死者无法开口，但数据可以。”
“我是衔尾蛇，你们的亡灵判官。”
委托人寄来的证物，被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夹起，放上了分析台。
一块黑乎乎的，巴掌大的东西。
是从案发现场泳池的过滤器里找到的。
死者叶彤个人终端的残骸，被强电流烧毁，只剩下这核心的一小块。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块彻底报废的工业垃圾。
我将数据探针，轻轻地刺入了残骸的接口。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飘过稀稀拉拉的嘲讽。
【观众A：又来了，对着垃圾发呆一小时，然后收工？】
【观众B：我赌五百信用点，这次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观众C：主播是不是没活儿了，开始搞行为艺术了？】
我无视他们。
在这些凡人的眼里，我只是在发呆。
但在我的视野里……
我的世界，正在尖叫。
无数混乱、破碎的数据流，像挣脱了束缚的幽灵，从那块小小的残骸中，疯狂地溢出。
它们扭曲，盘旋，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是叶彤残存的生物电流。
是她记忆最深处的恐惧和绝望。
是普通分析师避之不及的“信息噪音”。
但对我来说。
这是死者的遗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