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
比刚才她睡着的时候还让人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开口,试图转移话题:“那个……顾屿哥,你这次回去,能呆多久啊?”
“不知道,看情况吧。”我含糊道,没敢说辞职的事。
“哦……”她顿了顿,又问,“大城市……真的那么好吗?那么多人都想去。”
“好啊,怎么不好。”我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楼高的看不到顶,路堵的看不到头,钱赚的看不到影儿。”
她听出我语气里的低落,扭回头来看我:“你不开心啊?”
“谈不上开不开心,混口饭吃呗。”我叹了口气,“就是有时候觉得挺没劲的,一个人漂着,挤地铁,吃外卖,加班到半夜,回去对着空荡荡的出租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话,我没跟家里说过,怕他们担心。也没跟朋友说过,觉得矫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嘈杂的火车夜晚,在这个狭小的卧铺上,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我突然就有点忍不住,吐露了一点真心。
林星晚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說完了,她才轻轻说:“我妈还说呢,羡慕你爸妈有出息,儿子能在大城市扎根。”
“扎根?”我苦笑一下,“浮萍还差不多,随波逐流,根本扎不下根。”
她沉默了一下,突然往我这边挪了挪,不像刚才那样贴紧,但距离也近了很多。
“那我以后不去大城市了。”她说,语气很认真。
“为啥?”我有点意外,“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出去看看吗?”
“是啊,是想看看。”她点点头,“但看完了可以回来嘛。我觉得我们小县城就挺好,慢悠悠的,舒服。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却像片羽毛一样搔过我的心尖。
“而且重要的人都在这里呀,干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孤零零的。”
重要的人……
我心头莫名一跳,转头看她。
她也正看着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像落进了星星。
“比如呢?”鬼使神差地,我问了一句。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蠢了。
她愣了一下,脸似乎又有点红,眼神飘向别处,掰着手指头数:“我爸,我妈,我家毛毛(她家的狗),王阿姨家的酱香饼,李叔叔家的烧烤……”
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然后飞快地瞄了我一眼,声音几乎听不见:“……还有……你爸妈对我也挺好……”
她没提我。
但又好像提了。
我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哦。”我干干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好像没那么尴尬了,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因子在空气里飘。
“顾屿哥。”她又叫了我一声。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她咬了下嘴唇,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你在外面真的太累了,就回来呗。”
“回来干嘛?啃老啊?”我笑了一下。
“回来……我……我们可以一起啃!”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干点啥!开个小店?或者搞个直播卖卖家乡特产?现在不是挺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