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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刺目的红。
眼前是龙凤喜烛跳跃的光晕,透过厚重的红盖头,将视野染成一片模糊的血色。
鼻尖萦绕着新漆和绸缎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药味。
我安静地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喜床上,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刺破混沌,提醒着我这不是梦。
我,苏晚,江南首富苏家的嫡女,重生了。
重生在我与永安侯府世子谢珩的新婚之夜。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产房里血污的腥气,以及谢珩那温柔却残忍至极的声音——“保小”。
还有我死后,魂魄不散,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我那位情深不渝的夫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那位守寡多年、弱柳扶风的好嫂嫂柳如眉,抱着我刚用性命换来的儿子,笑得春风和煦。
“多谢晚晚为我们诞下孩儿。你放心,我此生绝不续娶,定会将我们的孩儿好好抚养成人,让他尊你为嫡母。”
我们的孩儿?
好一个“我们”!
原来所谓的鹣鲽情深,所谓的不许我操劳、安心静养,所谓的补品汤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一场借我的肚子、我的嫁妆、我苏家倾力扶持,为他们这对野鸳鸯铺路的惊天阴谋!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心脏,几乎要窒息。
盖头下的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谢珩啊谢珩,这一世,我苏晚归来,可不是为了再做你谢家冲喜的摆设和垫脚石。
喜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脚步声虚浮无力,伴随着几声压抑的低咳。
我的“好夫君”,永安侯府的世子爷,拖着那副“病体缠绵”的身子骨进来了。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下,合拢了房门。
一根缠着红绸的喜秤伸了过来,挑向我的盖头。
动作看似急切,却稳得很,丝毫没有久病之人的虚浮。
盖头被挑起,烛光涌入眼中,我适时地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滔天恨意,做出几分新嫁娘的娇羞与无措。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却依旧难掩俊美的脸。眉如墨画,眼若桃花,此刻因“病气”而微蹙,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好一个病弱美男子。
好一个演技精湛的伪君子!
“晚…晚晚……”他开口,声音虚弱,气若游丝,眼神却在我盛装打扮的脸上流连,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艳与温柔,“委屈你了,嫁与我这般…这般不中用之人。”
若是前世,见他如此,我早已心疼不已,满心只想着如何帮他调养身体,如何为他分忧解难。
可现在,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我微微抬眸,迅速瞟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世子言重了…能嫁入侯府,是晚晚的福分。”
他似乎满意我的“驯服”,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
我下意识地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病容掩盖,苦笑道:“是我唐突了…我这身子…怕是会过了病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