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数字滚动,条目清晰。我眼花缭乱,头脑发沉,只能含糊地点头。一个连自己口水都控制不住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质疑这些精细的账目呢?她甚至会用娇嗔的语气说:“哎呀,这个月又超支了,都怪你吃的太好啦!”然后亲昵地捏捏我麻木的右脸。
但我身体里属于财务总监的那根神经,偶尔会在剧痛或昏昏沉沉的间隙,微弱地清醒一下。
她开始更频繁地外出,理由是“去银行处理业务”、“见律师咨询后续康复费用”、“采购必需品”。每次回来,她都带着一丝疲惫而满足的气息,手里往往提着精致的购物袋,有时是某个品牌的糕点,有时是水果。
“顺便买的,给你补充维生素。”她笑着说,拿出一个我从未见过、标签上满是外文的昂贵果篮。
有一次,她换了一块新手表。表盘细碎璀璨,像撒了一把星星。
“好看吗?”她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腕,语气轻松,“A货,才几百块,戴着玩玩的。”
那表带划过空气的质感,和机芯细微的声响,都在无声地嘲笑我的眼拙和昏聩。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还有一次,我听到她在阳台压低声音讲电话,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娇俏和……不耐烦?
“…知道啦,烦死了…看中了就买嘛…哎呀等他好了再说…行了行了,病人叫我呢…”
她匆匆挂断电话,转身进来时,脸上又挂满了全副武装的温柔:“老公,怎么了?要喝水吗?”
怀疑像藤蔓,在信任的废墟上悄悄滋生,但我很快用愧疚把它压下去——她为你付出了全部精力,你怎么能怀疑她?
某天,我的律师朋友老周又来了一次,带来一些公司手续需要补签。他趁小琳去倒水的间隙,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目光在床头柜上一堆药瓶和小琳那只“A货”手表上停留了一瞬。
他状似随意地问:“老弟,最近开销不小吧?康复花钱如流水啊。”
我费力地点头。
老周沉吟一下,声音更低:“你自己…还清楚账户情况吗?”
我摇了摇头,半边脸僵硬。
老周皱了皱眉,最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尽快好起来。”
小琳端着水杯进来,笑容无懈可击,眼睛却没看我,却盯着老周手里的文件袋:“周律师,辛苦您又跑一趟。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钱的事也不会让他操心。”
老周点点头,没再多说。
送走老周,小琳回来帮我按摩麻木的右臂,语气略带抱怨:“周律师人也太小心了,难道还怕我卷款跑了不成?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我闭上眼,嗯了一声。
那天夜里,我被右腿的痉挛痛醒,黑暗中,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极轻微的、压抑着的笑声,像是在观看什么有趣的视频,接着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宝贝,那款包一定得给我留着哦…”
第四章:账户归零
时间忽快忽慢地又溜走了两年。我的恢复进展缓慢,但总算能靠着拐杖自己走几步,说话虽然慢,但大部分时候能让人听清了。医生说这是奇迹。我只觉得是场耗干了血肉精神的持久战。
小琳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只是那“顺便”买回来的东西越来越扎眼。新款的包,镶嵌着不知真假的宝石的项链,还有一次,我甚至看到她车后座放着印有高端旅行社logo的宣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