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着佛珠,眼底映出路灯碎金:「佛渡众生,也渡你。」
我信他个鬼。
车厢安静得像一间移动的忏悔室。
红本躺在我膝头,钢印凸起处微微发烫。
江凛单手控方向盘,佛珠在另一只腕间缓缓转动——每颗木珠相撞,都发出极轻的「嗒」声,像倒计时。
「江太太。」
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尾音却带着点不恭不敬的笑。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在前面路口掉头。」
我捏住结婚证一角,指尖正好压在双人合照上——他嘴角那抹笑被定格,像被摄影师偷走的秘密。
「掉头?」我嗤声,「我怕你把我扔下去。」
江凛偏头看我一眼,眸色深得像被夜色煮过。
「放心,」他道,「我只扔垃圾,不扔老婆。」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子猛地加速。
惯性把我推回座椅,薄荷糖在齿间碎成锋利的小片,凉意一路划到胃底。
后视镜里,江屿白的身影被灯光拉成一条狼狈的剪影,越来越渺小,最终化成一个黑点。
像被橡皮擦掉的名字。
……
顶层公寓的电梯上升时失重明显。
数字跳到「38」,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冷风裹着雪松与焚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凛的家像一座空旷的寺庙——黑白灰三色,落地窗外整片城市灯火成了殿前长明灯。
我赤脚踩在地暖上,婚纱下摆拖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条蛇在蜕皮。
「浴室在左手边。」
江凛摘了腕表,随手扔在岛台上。
金属与石材相撞,声音清脆,像法槌落下。
「给你十分钟,把今天的事洗掉。」
我扯掉头纱,珍珠碎了一地,滚进地板缝隙里再也找不到。
热水冲下来时,我把额头抵在冷瓷砖上,蒸汽在玻璃上凝结成雾。
雾里有我自己模糊的倒影——像一张被水晕开的遗像。
十分钟后,我裹着浴袍出来。
江凛已经换了家居服,棉质 T恤领口微敞,锁骨处还挂着一颗没擦干的水珠。
他正把一份纸质文件推到我面前。
白纸黑字,标题刺目——
「结婚协议」
「违约方净身出户,并赔偿对方精神损失费五千万。」
我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江凛,」我抬眼,「你抢钱呢?」
「不抢。」
他单手托腮,像研究一件拍品,「我值。」
语气淡得像在讨论明天天气,却笃定得令人牙痒。
我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已经龙飞凤舞——江凛。
笔锋收势极利,像刀尖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阮雾,」他喊我名字,声音低而稳,「签不签?」
我捏住笔,忽然想起今晚那串断掉的珍珠。
「签。」
我写了名字,最后一捺拖得极长,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
笔帽扣回去的瞬间,江屿白的电话打进来。
屏幕上的备注——「大侄子」三个字,在灯下亮得刺眼。
江凛替我按了免提。
江屿白的嗓音劈了叉,像被砂纸磨过:「小舅舅!你疯了吗?那是我老婆!」
我凑过去,声音轻软,字却咬得极重:「纠正一下,是前妻。」
对面沉默三秒,接着嘶吼:「阮雾,你别闹,我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