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化妆间的门只留一条缝,灯光从里头切出来,像手术刀片晾在空气里。

我提着裙摆冲进去——蕾丝拖尾太长,一下子缠住脚踝,活像一道白色绞索,把我整个人拽得踉跄。

镜面反着冷光。

江屿白把林软软抵在墙上,手指插进她发间,口红的颜色顺着她嘴角裂开,像一份被当场撕毁的合同。

水声黏腻,却盖不住林软软短促的喘息。

我倚在门框,指节敲两下木板,声音脆得像估价师敲翡翠。

「继续。」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发干:「别停,我票都买好了,VIP座。」

江屿白的背猛地僵直。

他回头,唇角沾着林软软打底的粉底,像罪证没来得及擦。

「雾——」

「解释吧。」

我抬手,指尖顺着门把划下一道白痕,木屑扎进指腹,疼得刚好让我保持清醒,「嘴怎么自己张的?舌头也自己跑了?还是林软软给你下了降头?」

林软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睫毛膏化成两道漆黑的河。

「阮雾,我只是——」

「爱他?」

我嗤笑,摘下发间那顶珍珠头纱。

珠子「哗啦」一声崩落,滚进地板缝隙,像一串被当场切割的次级债券。

「早说啊,我给你打八折,连骨灰盒一起烧给他。」

江屿白慌了,伸手来攥我的腕:「宾客都在外面,你别闹——」

我侧身避开,指腹在裙摆上蹭了蹭,像拂掉灰尘,也像擦掉旧账。

「行,不闹。」

我抬眼,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我去换个新郎。」

……

宴会厅外的檐廊尽头,江凛倚着罗马柱抽烟。

黑西装,佛珠绕腕,檀木在月光下泛着乌光。

烟灰积了一截,风一吹,散成灰白的雪落在皮鞋尖。

我踩着八厘米高跟,一步一声脆响,像把钉子敲进木板。

「江凛。」

我停在他面前,婚纱太长,像一面刚签字的投降书铺在脚下。

他掀眼皮看我,眼神凉得像刚开封的刀。

「阮雾,」他吐出一口烟,声音被尼古丁熏得沙哑,「你疯了?」

「对,疯了。」

我伸手,指尖捏住他西装第二颗纽扣,指腹触到暗纹凸起的龙鳞,「敢不敢?」

他垂眸,目光落在我掐住他纽扣的指尖——那一小块皮肤因用力微微发白,像雪地里按下一枚指纹。

忽然笑了,掐灭烟,声音短促:「五分钟,民政局见。」

迈巴赫冲出酒店辅路,尾灯拖出两道猩红彗尾。

我攥着刚出炉的红本,指腹被钢印烫得发麻。

后视镜里,江屿白跑得西装裤掉了一半,领带勒住脖子,像条被拴住的疯狗。

我降下车窗,把红本举到窗外,对准他晃了晃。

风把内页吹得「哗啦」响,像一记清脆的耳光。

「乖,叫舅妈。」

迈巴赫在夜色里劈开一条猩红的缝。

我攥着那本红皮结婚证,钢印仍烫,像一枚刚烙好的刑期,把我跟身边这个男人铐在同一栏编号里。

江凛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指尖在我掌心塞了颗薄荷糖。

「压压惊。」

糖纸是冰的,我含进嘴里,凉意顺着舌尖一路滑到胃里,像吞下一小块玻璃。

「江佛子,」我侧头,声音含混,「你破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