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承载了我整整十二年、甚至更久努力的字迹,像垃圾一样被抛弃在地。
高考……不考了?
嫁豪门?
我妈……疯了吗?
……
三天后,我穿着唯一一条看起来最“体面”、却依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棉布裙子,站在一扇巨大的、雕花繁复的铁艺大门前。门内,是修剪得一丝不苟、望不到边际的草坪,和远处一栋白色的、如同宫殿般的别墅。
我妈紧紧攥着我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我肉里。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香奈儿套装,头发精心打理过,妆容完美,背脊挺得笔直,浑身绷着一股近乎悲壮的劲儿,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引我们进去。
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我眼睛发酸,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我不知所措的脸和明显不合时宜的旧鞋子。空气里有一种冷冽的、昂贵的香薰气味。
一个穿着高尔夫球衫、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上来,温和地拍了拍我妈的肩膀:“一路辛苦了吧?这就是潇潇?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拘束。”他应该就是李叔叔,我妈口中那个“能让我们母女过上好日子”的富豪。
我妈脸上瞬间绽放出我从未见过的、璀璨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就在这时,旋转楼梯上慢悠悠晃下来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比我大两三岁,个子很高,头发挑染了几缕嚣张的银灰,一身休闲装掩不住的通身名牌。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双手插在裤袋里,吊儿郎当的,眼神像评估货品一样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洗得发白的裙摆和旧鞋子上。
他嗤笑一声,嘴角恶劣地向上勾起,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爸,你这眼光……从哪个扶贫山区挖来的土包子套餐啊?还买一送一?”
我的脸“腾”一下烧着了,火辣辣的,血液一股脑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指冰凉地蜷缩起来。巨大的难堪和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我妈攥着我的手猛地一紧,力道大得惊人,但我清晰地感觉到,她脸上的笑容连弧度都没变一下,反而更灿烂了些,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句话,只是对着李叔叔柔声说:“泽昊看着真是年轻有为,气质也好。”
李泽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哼了一声,嚼着棒棒糖,转身又晃上了楼,留下一个散漫又侮辱的背影。
李叔叔略带歉意地对我妈笑了笑,语气随意:“小孩子不懂事,被惯坏了,你们别往心里去。”那态度,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我妈那句“捷径”意味着什么。
也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尊严和脸面,是需要用别的东西去换的。
我们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朝东的客房。隔音很好,关门之后,楼下的一切声响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妈把手里那个咬牙买的、几乎花光了她之前所有积蓄的名牌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然后转过身,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她的眼睛亮得灼人,里面没有丝毫刚才受辱后的难堪或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