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福分可言。”他咳着,语气淡漠,透着一股厌世的倦怠,“不过是……多一个人看着本王断气罢了。”
沈知微指尖蜷缩了一下。演得可真像。
她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这间新房。陈设华丽却冰冷,没有半点烟火气。窗棂紧闭,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王爷洪福齐天,定会康复的。”她说着千篇一律的安慰话,心思却飞速转动。
一个侍女低头端来两杯合卺酒。谢玄曦看也未看,只挥了挥手,侍女便如蒙大赦般悄声退下,全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这府里的下人,似乎都怕极了他。
沈知微端起自己那杯酒,指尖微微发颤,不是装的。酒气辛辣,混杂着一种说不清的药苦味。
“怕了?”谢玄曦忽然开口,他并未看她,只盯着跳跃的烛火,侧脸线条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格外冷硬。
沈知微抿唇,正要再说什么,他却似乎耗尽力气,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罢了。乏了,安歇吧。”
他起身,走向内间床榻,经过她身边时,那冷冽的松香混着药味再次掠过。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沈知微僵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杯冰冷的合卺酒。
这就完了?
预想中的刁难、审视、甚至洞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无形的压抑,像一张网,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缓缓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他方才用过的杯子上。
烛光下,杯沿似乎……残留着一抹极淡的、不仔细看绝发现不了的暗红色痕迹?
是药汁,还是……血?
她心头猛地一悸。
再看向内室,谢玄曦已和衣躺下,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
他到底是真病弱,还是伪装到了极致?
第三章
那个夜晚,沈知微几乎一夜未眠。杯沿那抹刺目的暗红在她脑中反复闪现,与谢玄曦时而锐利时而涣散的眼神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巨大的恐惧之后,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反而慢慢涌了上来。
躲是躲不掉的。这座王府,眼前的男人,都不会因为她害怕就放过她。
既然看不透,那便主动试探。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是病虎,……那她便趁他病,先在这府里立住脚再说。
她需要知道他的底线,也需要为自己争取一点起码的生存空间。
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立威,掌权,逼他现身。
接下来的三天里,她按兵不动,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仔细观察着王府的人事脉络,很快就锁定了第一个用来祭旗的目标——那个拜高踩低、克扣她用度、背后似有沈家影子的厨房管事刘嬷嬷。
屏风后,烛火将一道慵懒的身影投在绢素上。
“哦?”谢玄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打了人,扣了月钱,还发话要重整厨房规矩?”
地上跪着的侍卫头垂得更低:“是。王妃娘娘…手段很是利落。”
空气静了片刻,只闻那一声声轻敲,像是敲在人心尖上。
忽然,一声极轻的笑声逸出。
“知道了。”谢玄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疲懒,“由她去。本王倒要看看,这把借来的刀,究竟有多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