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道者需交五斗米,严守‘道诫’,不饮酒,不欺诈……”蔡大向文姬汇报着他打听到的情况,“张师君重‘静室思过’,轻刑律,境内倒是少有苛政。只是……外来人需得登记造册,言明来由,且不得私自传习别教。”

文姬仔细听着,心中稍安。这是一个带有强烈宗教色彩的半独立政权,封闭,但目的在于自保和内部净化,侵略性不强。只要遵守它的规则,暂时栖身是安全的。

“客栈往来之人复杂,可曾听到关于长安的……确切消息?”文姬最关心的仍是此事。

蔡大的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道:“听到了些……只是……只是说法不一。有说蔡侍中仍在狱中,有说已被……已被赦免贬为庶人……但更多的流言是说……说王司徒固执,已……已下令处决……”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文姬心上。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些传闻,依然让她呼吸困难。她知道,那些“赦免”的传言多半是善良人们的愿望或混乱信息的误传,而那个最坏的消息,恐怕才是真相。

她挥了挥手,示意蔡大不必再说下去。“继续留意,若有……若有朝廷邸报或确凿无疑的消息,立刻告诉我。”她需要的是一个最终的确认,而不是持续的希望与绝望的折磨。

第二幕:明月寄哀思

五日后的夜晚,蔡大带回了一个从蜀地来的商队带来的、相对确切的消息。那商队刚从长安方向过来,带来了最新的传闻。

没有正式的邸报,但长安城中已是人尽皆知:侍中蔡邕,确因感怀董卓私恩,罪证确凿,已於狱中赐死。

消息最终被证实了。

尽管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但当最终的噩耗传来时,文姬依然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云岫和蔡禾连忙扶住她。

“女公子!节哀啊!”蔡禾老泪纵横。

云岫更是泣不成声。

文姬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那个温厚、博学、最终为她而选择了牺牲的父亲,真的永远离开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不吃不喝。门外的人能听到里面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第二天傍晚,文姬打开了房门。她换上了一身素色的深衣,眼睛红肿,面色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一种经历了极致悲痛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让蔡大寻来一些简单的香烛和祭品。在客栈后院一个僻静的角落,她面向北方长安的方向,设下了一个简单的祭奠仪式。

没有繁文缛节,她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点燃线香,将一杯清水缓缓洒在地上。

“父亲……”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女儿……已至汉中,一切安好。您……安心吧。”

千言万语,无尽的哀思与愧疚,最终只化为这最简单的报平安。因为她知道,这是父亲最终最想听到的话。

夜空之中,一轮清冷的明月悬于天际,将皎洁而疏离的光芒洒向大地,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这轮明月,曾照耀过父亲的书房,如今也照耀着女儿孤独的祭奠。

祭奠之后,文姬将所有的悲痛深深埋入心底。她知道,父亲绝不希望看到她沉溺于悲伤而停滞不前。前方的路,还需要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