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在母后宫中长跪不起。太后看着他，目光沉痛却无比清醒：“珩儿，你是皇帝。皇帝的身边，从来不能只有情爱，更要有江山社稷。林家门第清贵，晚意那孩子也是好的，可她给不了你急需的兵权。赵莽……虽跋扈，但他的女儿，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那晚意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发哑，“儿臣答应过她……”
太后沉默良久，只余一声叹息：“负一人，或负天下，皇帝，你自己选。”
笛声悠悠，穿透风雪，固执地萦绕在殿宇之间，每一个音符都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像过去的十二年一样，只要他回头，就能看见她。
可他，不能回头。
“告诉她，”萧景珩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得不像他自己，“宫门将闭，让她……回去。”
高贤面露难色，迟疑片刻，还是如实道：“陛下，林姑娘说……今日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期。她只求……再见陛下最后一面。”
御笔上的朱砂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啪”地一声，滴落在明黄的绸缎上，迅速洇开一团刺目的红，污了那工整的楷书，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萧景珩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最终，那支笔重重落下，在皇后赵氏的名字旁，签下了他的名讳——萧景珩。
笔力千钧，几乎透纸背。
“轰隆——”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寂静的皇城。
窗外的笛声，在宫门闭合的余音里，骤然一颤，如同哀鸣，随即又顽强地接续了上去，只是那调子，愈发凄清破碎，在这冰天雪地里，如泣如诉。
那一夜，乾清宫的灯亮至天明。
那一夜，《长相思》的笛声，也响彻了整夜，未曾停歇。
第二章 血色婚典
翌日，大婚。
满城红绸，铺天盖地，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肃杀与寒冷。仪仗煊赫，鼓乐喧天，百官朝拜，山呼万岁。萧景珩穿着大红的吉服，坐在銮驾之上，面容被冕旒遮挡，看不清神情。他接受着万民的跪拜，目光却越过重重人海，望向那座熟悉的府邸方向。
将军府邸，亦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唯有后院一角，寂静如死。
林晚意坐在窗边，着一身素白中衣，未施粉黛，墨发如瀑般散下。窗外一株老梅，花开得正艳，红得像火，像血。她手中握着一支温润的玉笛，指尖轻轻摩挲着笛身，那是他及冠那年，送她的生辰礼。
前院的喧闹隐约传来，更衬得此处冷清。
丫鬟红玉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嫁衣进来，眼眶红肿：“小姐……您、您真的不试试吗？宫里送来的……”
那嫁衣是内廷司精心缝制的，原本，是为她准备的。凤穿牡丹，金线璀璨，华美至极。
林晚意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株红梅，轻声道：“红玉，你看这梅花，开得这样好，像不像那年上元灯节，他替我簪在鬓边的那一朵？”
红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姐，您别这样……陛下、陛下他也是有苦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