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其中一个老仆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沈未晞却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开门吧。”

老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起身,取来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破旧的小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涩响,像是老人疲惫的叹息。

门外是狭窄的巷道,积雪无人打扫,被踩得泥泞不堪。更远处,是京城冬日灰蒙蒙的天空,和鳞次栉比的屋脊,望不到头。

寒风立刻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得她衣袂翻飞,脸颊生疼。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跨过了那道门槛。

一步之外,便是天壤之别。门内是锦绣富贵、囚禁了她数年时光的牢笼,门外是冰冷未知、却自由的天大地大。

“沈……姑娘,”那开门的老仆终究没忍住,在她身后低低说了一句,带着点唏嘘,“这大雪天的,您……好歹拿把伞……”

沈未晞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不必了。”

声音很轻,很快散在风里。

她径直走入风雪中,泥水浸湿了她单薄的布鞋,刺骨的冷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却像是毫无知觉。

身后的角门,在她走出数步后,再次发出“吱呀”一声,然后是落锁的“咔哒”轻响。

彻底隔绝。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迎着风雪,一步一步,朝着巷口走去。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异常坚韧,很快便消失在白茫茫的街角。

……

王府正厅内,此刻已乱作一团。

慕容澈呕血昏迷,被七手八脚地抬往主院。林婉婉哭得梨花带雨,跟在后面,脚步虚浮,也不知是真吓坏了还是别的。

太医急匆匆地被请来,诊脉、施针、开方,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慕容澈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眼神先是空茫了一瞬,随即猛地聚焦,一把攥住床榻边最近之人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她呢?!”他声音嘶哑得厉害,眼底布满血丝,恐慌未褪,“沈未晞呢?!”

被抓住的是林婉婉,她吃痛地惊呼一声,泪眼婆娑:“王爷……您刚醒,快躺好……太医说您急火攻心……”

“本王问她人呢!”慕容澈根本不听,猛地坐起身,视线疯狂地扫向四周,寻找那个绝不可能再出现的身影。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边溢出鲜血。

“王爷保重啊!”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床前,磕头如捣蒜,“沈……沈氏她……她走了……”

“走了?”慕容澈像是没听懂这个词,重复了一遍,眼神骇人,“走去哪里?谁准她走的?!王府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给本王抓回来!”

管家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老奴……老奴已经问过角门的老张头,说、说沈氏大约一个时辰前,从西北角门出去了……没、没拿任何东西,也没说去哪……”

“废物!”慕容澈猛地将床头的药碗扫落在地,碎片和药汁四溅,他额角青筋暴跳,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都是废物!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不报给本王?!”

下人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接话。当时那种情形,谁敢拦?谁又想到王爷醒来第一件事竟是追问那个被休弃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