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沈未晞寸步不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痛楚和讥讽，“王爷是想说，您心里其实有我？还是想说，您后悔了？”
她猛地停住脚步，环视着这富丽堂皇却冰冷彻骨的正厅，目光扫过吓得瑟瑟发抖的林婉婉，扫过跪了一地噤若寒蝉的下人，最后重新落回慕容澈脸上。
“可惜，”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彻底了断的决绝，“太迟了。”
她不再看他惨白如鬼的脸，转身，朝着厅外走去。步伐很稳，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严冬里一株不肯折断的修竹。
“沈未晞！”慕容澈见她又要走，恐慌再次攫住心脏，嘶声喊道，“你要去哪？！没有本王的命令，你敢走！”
她的脚步顿也未顿，只有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
“王爷撕了休书，可我沈未晞，不要了。”
“王妃之位，您愿意给谁，便给谁吧。”
声音落下，她已走到厅门，毫不犹豫地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走入外面细雪纷飞的庭院。单薄的背影很快被雪幕模糊，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慕容澈下意识想追，脚尖却踢到地上冰冷的碎瓷片，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低头，看着那滩泼洒在地、渐渐渗入地毯的漆黑药汁，看着那碎裂的瓷片，像是看到了自己那颗同样被摔得粉碎、再也拼凑不起的心。
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闷痛不止的胸口，喉间腥甜再也压制不住。
“噗——！”
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狼藉的地面，与那黑色的药汁混在一处，肮脏又刺目。
他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后倒去。
“王爷！！”
“快传太医！！”
身后，是林婉婉尖锐的惊叫和下人们慌乱的哭喊。
一片混乱嘈杂中，他涣散的瞳孔里，只剩那道消失在雪幕里的、决绝的背影。
她不要了。
她什么都不要了。
连同他，连同这王府，连同他们那未曾知晓便已失去的……孩子。
雪，下得更大了。
细雪如盐，簌簌地落在她鸦青的鬓角、单薄的肩头，很快洇开一小片湿冷的痕。沈未晞一步一步，踩过覆了薄雪的青石板路，走向王府那扇平日里只供杂役仆妇通行的西北角门。
身后正厅里的混乱、惊叫、哭嚎，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消散在风里。
她什么都没拿。从锦瑟院出来时，她就没想过再拿走任何属于靖王府的东西。那一身粗使丫鬟的灰布衣服，袖子里藏着那份早已被她揉得边缘发毛、字迹却依旧清晰的孕帖，还有几块碎银子——是她过去一年悄悄攒下的月例，慕容澈从未过问，或许根本不在意她是否有钱度日。
角门守着的两个老仆正缩在门房里烤火取暖，听到脚步声，探出头来。看见是她，两人脸上都露出些复杂的神色，有怜悯，有诧异，也有事不关己的麻木。
谁都知道，这位曾经的“替身王妃”今日被彻底扫地出门了。王爷为了迎回真正的林王妃，闹出好大动静，方才正厅那边的混乱，他们虽不敢近前，也隐约听到了些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