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座位底下……
那双眼睛，消失了。
仿佛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扭断我的脖子。
恐慌，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完了。
我变成了怪物。
怎么办？
怎么办？
车厢里的人依旧麻木。他们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小屏幕里，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
讽刺的是，他们和我刚才一样，都是手机的囚徒。
我颤抖着，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摸索着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点亮屏幕。
切换到前置摄像头。
那一刻，手机不再是娱乐工具。
它成了我唯一的眼睛。
屏幕里，清晰地映出了我身后——也就是我身体“前方”的景象。
我要离开这里。
必须离开。
我扶着座椅，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生了锈的机器，发出“咯咯”的抗议。
我必须倒着走。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后方”，也就是我前进的方向，一步，一步，像个提线木偶般，艰难地向车厢门口挪动。
左脚。
右脚。
别撞到人。
屏幕里的世界剧烈晃动，充满了噪点，周围乘客模糊的脸孔一闪而过，他们脸上偶尔投来的异样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我扭曲的自尊上。
但我不在乎。
我只想逃离这个移动的铁棺材。
“叮咚——”
到站提示音，如同天启。
车门打开。
我像一个被投入深海的溺水者，终于看到了水面的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我逃出来了！
我狼狈地靠在站台冰冷的柱子上，像狗一样大口喘着气，尽管我的肺部根本感觉不到空气的进入。
我活下来了。
我颤抖地举起手机，想看看自己此刻到底是一副怎样扭曲、恐怖的嘴脸。
但站台的监控电视墙，先一步映入了我的手机镜头。
屏幕上，地铁缓缓关门，启动，滑入黑暗的隧道。
一切如常。
不。
不对！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我看见了。
在第四节车厢。
那个我刚刚逃离的座位上。
一个男人，一个和我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男人，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低着头。
手里握着一部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写满疲惫的脸。
那张脸。
是我。
他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那个座位。
仿佛我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发生在异次元的噩梦。
而他，那个“我”，将永远坐在那里，在永无止境的轨道上，一次又一次地低头，刷着手机。
车厢驶入黑暗。
我的世界，也彻底黑了。
那个留在车厢里的，是谁？
现在站在这里的，又是谁？
2 裂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我的世界是颠倒的。
我靠着手机前置摄像头这唯一的“眼睛”，像一个劣质的导航仪，磕磕绊绊地挪动着我的身体。每一步，都走在崩溃的边缘。
我不敢照镜子。
我不敢看自己的脸。
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身体是正的，头却是反的。这个姿势让我稍微有了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我需要一个解释。
但谁能给我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