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事？积德？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们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通知，在用一种冰冷的、名为“大局”和“利益”的刀，凌迟我一个母亲最后的心肝。
“如果……我不同意呢？”我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副院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林女士，您要冷静。李天明公子的病情危急，时间不等人。而且，关于这场事故的最终认定……还需要进一步仔细调查。您也知道，李家在本市的影响力……有时候，退一步，对大家都好，尤其是对您。”
我懂了。
不签字，我可能连菲菲的“意外死亡证明”都拿不到，甚至连追究肇事者责任的机会都会失去。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证据“消失”，让证人“改口”。
我的菲菲，就白白死了。
死了还要被扣上“意外”的帽子，而那个凶手，依旧逍遥法外，享受他金堆玉砌的人生。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我看着病床上仿佛只是睡着的女儿，想起她甜甜的笑容，软软喊“妈妈”的声音，想起她偷偷把舍不得吃的糖塞进我嘴里……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碾碎，痛得无法呼吸。
我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那支笔，仿佛有千斤重。
最终，它还是落下了。
“林薇”。
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像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也抽干了我体内所有的温度。
从此，世界上那个叫林薇的、软弱的、相信公平和正义的女人，也跟着一起死了。
院长和助理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副市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感谢您的深明大义，林女士。”他们拿着那份卖身契般的协议，匆匆离去，大概是急着去安排下一场“生命延续”的手术。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菲菲。
仪器被一台台撤走，滴答声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我扑到床前，紧紧抱住女儿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菲菲，对不起，妈妈没用，妈妈保护不了你……连你最后完整的身躯，妈妈都留不住……
他们承诺，会给予菲菲最高规格的葬礼，风光大葬，让她像个英雄一样离开。
多么讽刺。
……
几天后，阴雨绵绵。
按照流程，菲菲的遗体在被取走有用的器官后，会被送往殡仪馆，进行简单的整理和告别仪式，然后火化。
他们告诉我，仪式安排在后天，届时几位“受捐者”的家庭都会出席，媒体也会报道这场“生命接力”的感人故事。
可我一天也等不了。那股蚀骨的思念和无法言说的愧疚驱使我，只想立刻、马上见到我的女儿，哪怕只是冰冷的遗体。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去了那家指定的、据说非常“高端”的殡仪馆。
雨丝冰冷，沾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我却毫无知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林女士？您怎么来了？告别厅还在布置，您现在不能……”
我推开他，凭着一种母亲的直觉，径直走向工作人员区后方那条阴暗的走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