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困倦，眼睛发肿。
喝了一碗白粥配上咸鸭蛋、腐乳与橄榄菜，才勉强让我活了过来。
中国人的早餐，粥是一个美好的发明，特别能够熨帖病人的肠胃，当然也能治愈受伤的心灵。
煮粥没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选米，还有加水量的多寡。粥汤一定要一次成型，粘稠而不结块，呈半透明的米白色，温润如同君子。
女儿发现了妈妈彻夜未归，再加上昨晚上外婆的突然造访，她当然能体味到家里的诡异气氛。平时多话的她只老老实实喝了碗粥，什么也没问，乖巧的让人心疼。
崔洁只走了一晚上，我的心空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今天是星期天，女儿不上幼儿园，我还是把她带到了店里。石兰看我脸色不好，没敢多问，只逗毛毛玩，好不容易气氛才渐渐轻松起来。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我妈打来电话问：“你和崔洁吵架了？”
崔洁不会主动跟我妈去说这些事，但丈母娘肯定会找我妈告状，我也早料到了。
我叹了口气：“崔洁她妈和你说了？没什么大事……”
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没法和父母解释，说也说不清楚，他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还说没大事，崔洁都回娘家了。以前你们吵架，都也没这样啊。”
我妈也在电话里叹气：“是不是又没钱了？”
餐馆刚倒闭的时候，资金流转不过来，有不少人上门要债，崔洁又急又气。我妈也见过一次，吓得半死，我好不容易才劝住了，但只要回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有呢，最近生意挺好的，妈你别担心。”
那回我妈偷偷塞了两万块钱给我，杯水车薪，但我知道对于两位老人来说，已经是牙缝里省出来的。
我怕她又多想，赶紧阻止。
“那你和崔洁吵什么？这么好的媳妇，你可别糟践了，人家嫁过来也不容易，你得好好对她……”我妈还是那老一套，我心里头气苦，但又不好多说，只能唯唯诺诺，表示一定尽快把崔洁给接回来，她才勉强放心。
挂了电话，我呆呆坐了半天。
到了这个年纪，还在让父母操心，总觉得心里有愧。
“老板，你和老板娘吵架啦？”
下午客人不多，石兰忍不住还是悄悄问我。
“嗯。”
要是崔洁不回家，那我接了女儿放学还是只能先带回店里，这事儿瞒不过石兰。
我只是不想多说而已，并不是不愿意承认。
关键是起因真的没法跟外人说，说我怀疑老婆出轨，然后跟踪她被发现？还不够丢人吗？
“想不到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也会吵架……”
石兰对崔洁一向很憧憬，她总觉得我们的婚姻充满了浪漫的因素，毕竟她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并没真正体会过人生的百味。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想对她说不要对婚姻期待太高，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像一道菜一样，别人告诉你是什么滋味，你仍然无法有直观的感受。
想要知道好不好吃，必须得亲自尝尝味道。
就像我与崔洁之间的问题，也只有我们自己来解决。
趁着徐舟的车还没还，我开车去崔洁爸妈家，想要开诚布公找她谈谈。当然，总先得把她接回来再说。
到门口差不多是晚饭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丈人从眼镜下面瞄了我一眼，发现我两手空空，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你晚饭吃过没有？家里可没买菜，不够你吃。”
“在店里吃了点。”
想吃上老丈人家的饭不容易，就是吃上了也是种折磨。坐在饭桌上我从来就没能放开过，反正也不饿，就随口说吃过了。
“那就行。”
老丈人一抖报纸，义正词严：“不是我说你，崔洁在我们家一直是宝贝，嫁到你家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免得以后后悔。晚饭还没做，要不你主动表现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劝劝她们娘俩，给你个机会。”
他是当过几年老师，后来因为考核没通过不能上课，转作学校里的行政工作。还是会讲各种大道理，也喜欢差使人。
说是让我表现，其实还是馋我的厨艺。
大概我从头到尾整个人，崔洁家唯一满意的就是这点了吧。
也幸好会做饭，否则在丈人丈母娘眼里，我这个女婿恐怕是一无是处。
崔洁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先到门口敲了敲门，“崔洁，我来了。”
里面没回应。
“我知道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先去做饭，一会儿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
崔洁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要是在家里，其实哄哄说不定就好了。回了娘家，丈母娘肯定会不停地挑唆她，再加上一个人生闷气，越想就越难过。
“好好好，先吃饭，先不谈。”
我知道这种时候多说无益，只有让她再冷静会儿。
看了看厨房和冰箱里，老丈人没说错，确实家里没准备什么食材。自从上次投资损失之后，老丈人家节俭得可怕，连肉类都不舍得买，所以小姨子才经常打着补充营养帮助发育的旗号跑到我家来蹭饭。
有两个略微干瘪的西红柿，一点儿青椒，几片白菜帮子，两条胡萝卜和一小块肉，再加上他们家每顿必吃的豆腐，还有存着的半箱鸡蛋。我有点后悔忘了稍微带点食材过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只要有点米，合格的厨师就要想办法弄出点花样来。
因为食材不够优质，所以调味就至关重要，幸好丈人一家嗜辣，调料中干辣椒还是有的。我先用油煸过了辣椒，一股刺鼻的香气就弥漫在厨房里面。
辣并不是味觉的一种，却最能刺激食欲。
就算材料简陋，也要做出来让人交口称赞的饭菜。
就像是我们艰难的婚姻一样。
婚姻就像是做菜，有的时候需要刺激一下。我能做出刺激味蕾的美味，对于能不能守护婚姻，却心里没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