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将青椒和大部分肉切成细丝,在辣椒油里一过,浇上豆豉酱一半,这就是今晚辛辣的主菜。

同样是辣,青椒肉丝的辣与麻婆豆腐的辣就得做出分别,否则的话,这两道菜在一张桌子上对于一个厨子来说算是失败。

青椒要鲜辣,麻婆豆腐得香辣,两种口感丝毫不差。有这两道菜,胃口就能大开,最适合配上软硬得宜的晶莹米饭。

当然家常吃饭,光有辣不行。

做菜也有君臣佐使,主菜两道是辣的,那配菜就得口感温和,以做配合。

西红柿的水分不足,要做常规的西红柿炒蛋不会好吃,我把它用开水烫过剥皮,搅成番茄酱,浇在炒得嫩嫩的炒蛋上,既有中式西红柿炒蛋的清新酸爽,又有西餐鲜甜的口感,取其两长。

最后一点肉末我与切碎的白菜同煮,利用白菜本身的甜味,用肉丝调鲜,做一道本帮名菜烂糊白菜,正好是吃完的时候清清口气。

四道菜一上桌,我还没从厨房出来,刚进门的小姨子崔妍就嚷嚷:“是不是姐夫来了。”

然后我就听到丈母娘的呵斥:“别叫得这么亲热,你姐还跟不跟他过两说呢!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

“那姐夫做饭是好吃嘛,你们做的那叫啥?”崔妍说话含糊不清,笃定已经开始不客气地动了筷子。

“他就一个厨子,要是做饭都不好吃,那还有什么用?”

丈母娘一点也不避讳我。

以前好歹有自己的餐馆,能赚钱回家,她就算不满也不放在明面。现在,她肆无忌惮,巴不得崔洁跟我分了,另觅良人。

“也不要这么说嘛。王娟给我倒杯酒。”

老丈人这也是上桌了,他说话慢条斯理:“术业有专攻,小张会做饭,人踏实,也算是优点。我们要实事求是,他对崔洁不好,我们不会轻易原谅他,但主要还是得看崔洁的意思。”

“我女儿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从小算命的就说她以后得大富大贵,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凭什么跟着他吃苦?现在他还不得了,不但没钱,还敢惹崔洁生气,这种男人,要他干什么?”

不用看,我就能想象得到丈母娘吹眉瞪眼的样子。

美食能抚慰肠胃。

却不能抚慰大部分的人心。

我注意到崔洁还是没出房间,丈人和丈母娘也没有把女儿交出来的意思。我再次走到她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崔洁,不管怎么样,先吃饭了。”

老祖宗说,民以食为天。

我也总觉得,不管出什么大事,饭总是要吃的。

即使在最沮丧的时刻,吃一顿好的,也会让人欣慰许多。

以前我与崔洁但凡有争吵,总是以我为她下厨而结局,当品尝到我为她精心准备的食物,她的怒气也就很容易烟消云散。

现在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我总要试一试。

平心静气,我们才能共同去面对婚姻中的难题,去揭开那些丑陋的伤疤。

门打开了。

崔洁没化妆,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泪痕。

不过天生丽质难自弃,哪怕是穿着卡通睡衣,也有种独特的女人韵味。

“你要谈什么,就在这儿谈。”

她语气很生硬。

“先吃饭。”

吃饱的人总是比较宽容,我希望把谈判放在我比较擅长的领域。

崔洁瞪了我一眼,转向饭桌,盛了一碗饭,用青椒肉丝的红油拌上,吃的风卷残云。她平时为了维持身材,一直保持着节食,回到娘家也是放飞自我。

吃了一碗之后她又添了一碗,这次拌的是麻婆豆腐。

人的嘴可能会说谎,胃不会说谎。

不好吃不会勉强自己,好吃的就会多吃一点。

“我们下楼走走。”

我没吃东西,用尽耐心等待崔洁吃完,迫切地想要与她谈一谈。

她翻脸回娘家,我的猜疑、嫉妒和烦恼发酵了两天,等见面的时候,已经无法忍耐。

她或许要质问我,我也有问题要问她。

“不许去!”

丈母娘呵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儿谈,崔洁,你别怕,我看在爸妈面前,他还敢欺负你不?”

在丈人丈母娘还有小姨子面前,恐怕是谈不出什么结果的。

我求助地看向崔洁。

崔洁也能理解,她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我换件衣服。”

女人说是换衣服,大抵都要洗个头洗个澡再加化妆,可能用时得超过俩小时,不过我也只能等待。我如坐针毡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被动承受着丈母娘的言语攻击,继续发动我呆若木鸡听若惘闻的技能,盯着电视画面,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好在崔洁并没有像我想象中花那么久的时间,她只简单洗了把脸,补了补妆,换上牛仔裤就开门下楼,没跟我打招呼。

我对丈人丈母娘尴尬赔笑,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丈人家买房早,是老小区的多层楼房,没有电梯,我们走出楼道,在小区的绿化带走着。

一开始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我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崔洁大概是在等我开口。

等出了小区大门走上马路,我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崔洁,首先要向你道歉,那天我确实奇怪你为什么会去高尔夫球场,所以才会跟过去看看……”

被疑心病蒙蔽了头脑,我这几天的行动其实都有点缺乏理性。

不过一个男人有绿帽疑云的时候,你也很难要求他保持理性。

“哦。”

崔洁淡淡回应,不置可否。

她这时候还在生气,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何况现在我心烦意乱,也没有耐心,只想直接问我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但我还是想问。”

“你和那个郑远枫,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尽力平抑语气,不想让自己那么激动,可话到嘴边,还是带上了颤音。

我害怕她给我一个我不想要的回答。

崔洁的反应是愤怒。

她涨红了脸:“张之哲,你卑鄙!你到底在瞎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跟他联系?你要是没事先跟着我,怎么会知道我去高尔夫球场?”